“海螺会拉屎吗?”顾听语擦了擦汗,“来,抱住我。”
念行骂骂咧咧的张开双臂抱住顾听语,当他借力站直了双腿时,他忽然不再言语。
顾听语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痛了。
假肢穿透了皮肉,念行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顾听语忽然放开了手。
两秒钟。
念行砰然倒地。
没有嬉笑,也没有咒骂,念行抬眼望向顾听语,但回应他的,只有一双从未见过的严肃的双眸。
顾听语拎着一只小桶向门外走去,关门前回头对念行摇了摇头:“……太弱了,我去钓鱼,回来前你自己爬起来吧。”
“咔嚓”——趴在地上的念行眼睁睁的看着顾听语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从屋内爆发了震天怒吼:
“我干你个海龟壳!!我吃你个海螺肉!!我他海藻的!!老子和你抗上了!!!!!”
顾听语安静的靠在白色小门后,漆黑的双瞳映衬出世界幽暗的臧蓝。
他听着念行的咒骂,听着他一次一次倒在地上,鱼骨撞击的清脆响声……顾听语攥紧双拳,果断的离开。
月悬夜幕,海水回到了最初的寂静,顾听语桶里漂着几条半死不活的小鱼,他在灯塔下的平台上静静坐着,暂时还不想回去。
也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残缺的念行,但更重要的,他害怕自己同情他。
在很多人眼里,“同情”等于怜悯,那是一个善意而充满感情的词语。但对顾听语来说,同情是一把看不见的尖刀,它足以刺穿被同情者脆弱的尊严。
在顾听语还是兽医的时候,他曾经救治过无数伤残的动物。
他救治它们,他抚慰它们,他拥抱它们——唯独,他没有同情的心态。
在他眼里,凡是有灵魂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他们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同情。
残缺不意味着是弱者,顾听语不希望念行这样看待他自己。
顾听语拎着水桶爬上灯塔,期间一直在想念行现在是什么样子。
站着的?躺着的?
他带着胜利的微笑……又或者咒骂自己不通情理……
顾听语犹豫的打开白色小门,然而,念行的样子到底还是让他震惊了——
念行抬起头来,他的视线如鹰眼般直直射过来,他是站着的,站的如此挺拔,然而腰部以下身躯,完全冻结在坚硬的冰块中。
【冻结术】——将所有液体瞬间转化为固体的水系魔咒。
“!!!!”顾听语发疯了似的扔下水桶冲过去,他不知道念行将自己冻住多久,只是寒冷会使他血液麻木,念行原本残缺的双腿冻伤后很可能会坏死。
念行嘴唇发紫,他哆嗦颤抖的咬合双唇,擦了擦鼻涕笑道:“瞧见你大爷猛了吧……啊哈哈~~~”
“……”顾听语掌心散发柔和的金色光芒,轻轻溶化掉坚硬锋利的冰块。
“怎么样~~~服了吧,没有什么是咱鱼中霸王做不到的事情~~~哈哈哈……”
“哈哈……说话啊,你。”
顾听语低头不语,鸣泪的力量只是溶化了冰块,念行皮肉的冻伤不适合过于炙热的温度。他看着断骨与假肢相连的惨不忍睹的地方,浑浊的冰渣一点一点掉落在地。
顾听语伸手搂住两根短短的冰柱,那触觉比冰雪还要寒冷。顾听语将念行的双腿贴在胸前,用自己的温度,用自己的心脏,用最原始的手法温暖着念行。
念行,忽然觉得好痛。
麻木的双腿感应到顾听语有力的心跳,那剧痛如千万细针挑开断腿的皮肉……它们扎进筋骨,捅进血管,直到将知觉完整的拉回了身体。
念行倒在顾听语怀中,他大力喘着粗气。顾听语痛心的摸了摸刺刺的橘色头发,喃喃说道:“……疯了么,你还想不想要腿了?”
“早就不想要了,关你海藻事~!”
“托你的福,我要重卸假肢,再安回去。”
“……”念行脸白了。
顾听语想将念行抱回贝壳,但遭到他强烈抗议,念行拖着歪歪扭扭的身体爬回贝壳,他咒骂着多了假肢,爬动反而更不方便了。
而顾听语则在房间的另一头烧水煮鱼,念行不吃同类,不代表自己必须空着肚子。
看着顾听语在房间忙碌的身影,念行随手拿起画笔在纸卷上涂涂写写,漫不经心的勾勒顾听语呆呆的面孔。
他给顾听语画上了海龟壳帽子,又加了海藻胡须,最后画上骑着顾听语的自己。画中的自己仰天长啸,顾听语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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