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私下里对我无数次试探可见,他似乎急欲找出江欲晚破绽,恨意之浓,许是江欲晚都不曾料想得到的。
可若是现下如此,刺客一出,倒是给李哲一个很好迁出宛城的借口,若是这般做想,很难不让我怀疑江欲晚所为,他下手,有理有据。为了能将李哲早日迁回陵安城 ,无所不用其极,也只是智取江山的一个步骤,至于儿女情长,怕是没那般重要吧。再看手中锦盒,我只是微笑以对,看来,这人不想我死,也不过是借我中毒的当口,给自己个台阶下罢了。
晚上时候,李哲又亲自送药过来,我之于他,明明是满腔的恨,却不能摧毁,明明知晓江欲晚不会因为我而与他反目,却也想着用我吊着他胃口,私仇,国恨,许是这就称之为隐忍,因为不能发作,而格外恨之入骨。
而对江欲晚我已经彻底断了念想,从北越王到李哲,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无双嫁给他,于情,于势,于利益,于前途,我竟找不到一条可让江欲晚不娶她的道理来,一切皆是势在必行,我又何须不识时务呢。像是小唐说的那般所谓红颜命薄,也不尽然,老天总有偏爱,也分厚此薄彼。
我无法祝福,那便太过虚假,我亦不会诅咒,命数如此,又有谁逃得过呢?只能看淡,哪怕是强迫如此。
或许也不会再有人如我这般求生欲/望强烈,我宁可一再深陷囹圄之地,只为逃出生天。凤凰涅槃,便得重生,这许是真的吧。
李哲日日都来,雷打不动,满目含笑之间,有种愉悦的满足感。谁说他对我无恨?他恨我比山高,比海深,只是未等到再囚我的那一日,他便日日夜夜费心惦记,生怕此生此世都再捉我不着,若是如此,那恨便可带到阴曹地府去,若是奈何桥上可再见到我,也要一一讨回,绝不容亏欠。
他喜色于面,每日都对我讲着如何大肆操办江欲晚与无双的婚事,那样一双曾经温润无比的眼,也曾让我为之动容惦念,也曾让我心潮涌动,如今,蒙了一层灰色白雾,再发不出昔日的神采,却也精明的试图从我的面目眼色之中,发现些许容色变化来。
他这是不懂,人心很小,装了一个男人,却容不得另一个女人。人心亦可宽大,装得下一个世间,亦装得下对爱恨嗔痴的无奈。
又有什么可抵得过看开,我想的那般清楚,从我走出长门宫,到如今,我肯支身来宛城,虽有痛苦绝望,苦涩难咽,可我终究还是爱自己多一些,我舍弃了全世间,只是还留下了我自己 。
看他一言一句,我轻轻点头,看他:“迁回陵安城吧,还有很多事情只有回了陵安才办得了。”
李哲笑颜:“等你身子好了就起程,中玉关那里,江欲晚已经请命前去缴清,无关胜败,挫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人的锐气也是好的。”
“听说北地的枫叶红的最好,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赶得上。”我起身,走到窗边,看看窗外终日不变的狭小院落,淡语:“许久没有再见到婚宴场合了,真好, 跟着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小唐这几日不出门,白日时候,便跟两个丫鬟闹成一片,我开着房门,倚在床边,看着院子里的三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像是太平盛世之时,最和乐的景象。
他们闹得正起劲,院子里进来几个太监,把食盒递给小唐,道:“糕果在下面,上面是刚煎好的药,快给娘娘趁热喝了吧。”
小唐点点头,洗了手,把盒子给我拎了进来,我起身,站在桌边,从袖子里掏出东西,眼色流转之间,小唐懂得我意思,摸着痕迹的将东西放进药碗里,送了过来:“小姐,喝药了。”
我撩眼看他,只见小唐局促不安极了,甚至有些发抖,我接碗,扶住他手腕,笑笑,轻声道:“别怕。”
药汤只喝了几口,肚腹之中搅疼剧烈发作,让我几欲挨不住,额头上汗水淋漓,我按住肚子,滚落在地。
小唐几乎是连滚再爬的夺门而出,大叫道:“救命,救命……”
我从没有如此疼过,便是在长门宫里遭受猫刑也不过只是昏昏沉沉,而此时,仿若万把锐剑开膛破腹一般,在腹中搅乱不止,每一寸血肉,每一寸肝肠都疼痛不堪,我滚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控制不住的抽搐,战抖,满身大汗,轻而易举的洇透贴身衣裳。
我开始觉得眼前的景致开始倒转,天翻地覆,而后渐渐模糊,又时而清楚,双耳内轰鸣阵阵,脑中已是搅作一团,还有残留意识。
人死也就是这般光景吧,我躲避了许久,算计了许久,为的就是能寿终正寝,向命运讨回自己的自由,仅此而已。也或许,可以一死百了,倒也清净了。
李哲很快赶来,出乎我意料的大惊失色,他的怒吼声震彻整个伽蓝殿,回荡在我脑中,乱成一团。我尽量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我要看着,看着到底是谁在我背后下手,我付出如此代价,也不过只是逼那人现行,而开出一条我要的路罢了。
床前围了许多人,我分不清是谁,只能隐约凭声音判断,疼痛依旧难忍,我急促的呼吸,以维持如悬丝般若有似无的意识,我要等熬到最后,熬到最后一刻。
“如何还会中毒?到底什么毒?”
“皇上饶命,臣,臣不知……”
“她若活不下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给朕医,医得她醒过来为止,医,快医。把这宫殿里所有太医院的人都招来,给朕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