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听得稀奇,出来一趟,这几日的憋闷果真也是消得差不多,见正中条案上摆了一顶铁帽,正与那日佩戴的差不多,手一指便道:“小哥,你来帮我戴一戴。”那小兵听这督抚夫人下了令,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便将那盂盔系在崔嫣头上。崔嫣那日还不曾过完的瘾又是激起来,眼下正是实打实的军营之中,比那日岂不愈加刺激,走到案桌边上的兵器架边,便欲去抬抱架上的一根锦套索。
小兵再是莽撞没心眼儿,也是忙过去夺来那兵器,道:“使不得,刀剑无眼的。”却是抵不得这督抚夫人纠缠,只得由了她的意思,将那锦套索接过来舞了几回予她看,本是打算敷衍了事,见这夫人一屁股坐在督抚的军报呈案上,看得脸色振奋,眉飞色舞,不时拍手叫好,吆喝一声:“好!”
那小兵得了鼓舞,倒是得意起来,挥得嘴里嚯嚯,虎虎生风,毕生看家本事都使了出来,半天停不下来,再等回过神,只觉脑后一阵风,耳朵一紧,整个身子已是被人提了起来,一扭头,帐
门大开,拧了自己的正是脸色涨红的上司,再后头恰是督抚大人。
那军司马揪了这下属袍襟,踢了他屁股两脚,骂得唾沫飞溅:“臭小子在夫人面前耍猴戏,也不嫌丑!”
☆、更新
那小兵抱了屁股,还没来得及瘪嘴耷眉,军司马余光一瞥甄世万,已是朝帐外喝:“还等着作甚?还不进来将这兔崽子绑了出去军棍伺候!”
小兵面色刷白,朝崔嫣伸手唏嘘:“夫人救俺,……救俺!”崔嫣将钢盔由颅上卸下来,腿儿一直一蹬,跳下地来:“打他作甚么?他的功夫这么好,一个人能抵好几个哩。”
那军司马道:“夫人谬赞,这花架子功夫咱们营地上的兄弟,个个能舞得水响,上了沙场对敌却是没甚么用处,况武艺再好,也不能像他这样藐视军规,以下犯上。今日不罚,下回还得犯!”
军棍下来,一回断筋,二回裂骨,死了也就罢了,不死不活残了瘫了怎的是好,小兵见这上级不轻易饶过,见崔嫣隔得近,已是吓破了半边胆,趴于她踝下便双泪齐下:“夫人!俺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话音不落,那军司马愈发怒,已是将他复拎将而起:“放屁!扯谎讨同情也先对好年岁!你这兔崽子不过才三个巴掌的年龄,哪来的九十岁老母和三岁孩儿!”
崔嫣却是将小兵臂肘一端,拉了起来:“管他有没有,他是个人才,定要留着,不能打!”说着便将他护在后头,再不许那军司马与身后部将近他一步。军司马哭笑不得,忖甚么人才,只怕是讨了这督抚夫人欢心的人才罢,见甄世万默允,只好先退过门首边。
那小兵逃过一劫,连连磕首,含泪道:“夫人真是小周的再生父母,观世音娘娘,如来佛祖……”崔嫣见他一口气儿将神仙都说完了,扑哧道:“你叫小周?你再给我表演一下子刚才那功夫罢,好看得不得了。”
小周擦了眼泪,立时破了阴云,现出笑意:“夫人说甚么俺都愿意,只小周最拿手的其实不是那锦套索,不如给夫人试试别的如何?”待崔嫣颔首,又瞧那督抚大人这么半天仅是负了手立在角落,并无异色,在帐内寻了见兵器,亮了出来,竟是一把双节铁棍,嘴中喝一声,双手一握一扯,一会儿劈打搅扫,一会儿上挑下砸,又是左拦右格,短短半刻便完成几个双手擎天和乌龙翻腾,将那双节棍的劈扫打抽提拉的绝活儿一一展了出来。崔嫣看得已是叹为观止,朝那军司马与甄世万喊道:“看,还说不是个人才!不奖也罢了,还要罚,太没道理!”说着便将那小周唤过来,先将那双节棍接来由头抚到尾,问了些动作,愈看愈是喜欢这少年,不禁笑问:“你哪里人,就叫小周?”
小周怯望一眼甄世万,不敢继续造次,并不
好细答。甄世万却是对这小子甚是满意,暗地将头一点,作了默许。自打崔嫣来了这青州,脸上有笑容的辰光加在一齐,还没有现下一半多,话也数不清说了多少,全是因这原先连名姓都不晓得的小卒。光看她外表作态,更不曾料到她居然对这军务之事有兴致,甫进帐中,见她坐在自己平日办公的条桌上,将军机要函与路线规图都压得皱巴巴,脸上那焕发容光,完完全全跟上一回在青州时一模一样,是真心实意发自于内的快活欣悦,若是早知,老早些将她带来了。
小周进了这青州卫所兵营已有多时,与寻常同袍一般,抱了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的心思,无奈从来不曾有机会同这督抚攀谈过一句,如今见那督抚大人非但不介怀,反是包容,喜不自禁,只觉这夫人简直就是自个儿的命中福星,朝了崔嫣忙道:“俺老家在青州郊外的一条山沟沟,穷地方,说了夫人恐也不晓得,俺姓周,名家伦,因军中兄弟们喊顺口了,故通常便称呼我小周,夫人看怎么喜欢便怎么喊,小周随您。”
崔嫣咯咯一笑,跑了甄世万边上便道:“我喜欢周家伦,相公,把他带了回去罢。”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异,甄世万却也没曾犹豫个许久,只将她手拍了两道,清了两通嗓,转首朝军司马道:“这孩子,还不错,有点儿前途。”那军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