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这么讨厌我,非要扭曲我一番好意?」斐知画知道自己从头到脚都不得她的缘,可是没想到她这么讨厌他。
「我就是讨厌你,比讨厌更讨厌!不要再跟过来了,否则我翻脸——」她讨厌他的脸、讨厌他的眼、讨厌他的声音、讨厌每一个和「斐知画」扯上关系的字眼!
「我们这么久没见面,多陪我一会又何妨?」斐知画没让她那张板起的脸孔吓跑,始终与她保持两步距离。
「你当我是什么女人,要找人陪不会上瓦子院去吗?!那里还能陪吃陪喝陪睡哩!」她又跺脚,不过话说完的同时,她脑中窜过一计,突地笑了,「要我陪你也成,我上哪儿去你就跟到哪,敢吗?」
她挑衅投来的目光,精明灿亮,眸子间的恶意企图遮掩在长长扇睫后头,斐知画当然看到了,却淡然一笑。
「当然。你想上哪儿?」只要能与她多相处,上刀山下油锅,他都跟。
月下弯起粉唇,甜美如蜜的笑靥在他眼里漾开,如此无邪的俏丽脸蛋却说出了完全不相符的答案——
「妓院!」
第二章
月下想要恶整斐知画,就像一个不学乖的劣娃儿拉着众人眼中的好孩子去做些坏事,就能满足一些些恶意的快慰。
她猜想,斐知画这种人,大概连妓院长啥模样都不晓得,她这只识途老马就好心带他开开眼界。
月下为了学画令人脸红心跳的春宫图,时常往瓦子勾栏里钻,缠着风情万种的艳姑娘当主角儿让她画,久而久之便与妓院的姑娘、龟公、鸨嬷嬷都相当熟稔。她一出现,不少姑娘笑吟吟朝她打招呼,自然也没人忽视她身旁的俊雅男子,抢着上前攀住他的臂膀,将身子挨向他。
月下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要等他被一大群女人生吞活剥,再不,看看他喷鼻血的狼狈样也挺不错的。
「你时常来这种地方吗?抱歉,我身旁有人了。」斐知画才对月下说了一句,立即几名姑娘又来,他客气而婉言地拒绝她们。
「很常呀。燕姊,你今儿个真美。」月下回答他,下一句缠着一名红衣美艳的姑娘道。
「月下妹子,你来啦。」被唤燕姊的美姑娘笑得艳丽,蔻丹十指滑过月下的芙颜,与她笑闹。
「燕姊,今天你有客吗?」月下脸颊被搔痒得咯咯直笑。
「刚送走了陈家倌人。你迟来一步了……不过你身边这个小哥哥有兴致的话,我倒愿意陪他入画。」燕姊风情万种对着斐知画轻送秋波。
月下鄙夷瞟过斐知画,虽然他浑身上下包得扎实,但剥光了也不会有太令人惊艳的光景。「他呀……衣裳脱了也没啥看头,我可没兴致画他。」浪费笔墨纸张。
「可我瞧小哥哥容貌生得极好,一身书卷味儿,好看极了。您有相好的姑娘吗?若没有,让燕儿来伺候您可好?」燕姊粉颜凑向斐知画,吐气如兰,正要勾引他,斐知画一只指头马上落在月下头顶,坚定而认真地指着她,月下尚浑然不知,还在一旁东张西望,寻找能供她入画的鸨姑娘。
燕姊一声好暧昧的「喔——」拉回了月下的视线。看见燕姊打趣的目光,月下心生困惑,正想问燕姊为何这般看她,燕姊先开了口。
「原来是月下妹子的男人……失礼失礼。朋友夫,不可戏。这道理我懂。」说完便甜甜一笑,扭着纤细的腰肢退场,像只粉蝶地扑向另一名寻芳客。
她的男人?!月下死蹙着眉,脑袋一抬,瞧见那只指向她的长指头。
「谁准你指我的?!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拿走拿走拿走!」两只莲足又在跺蹬,双手忿恨拨开半空中的手指,要不是他缩得快,她真会跳起来咬断它!
「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这里不该是你能来之处——」
看到斐知画不甚自在的神情,月下才觉得心情好些。
「我来可不是做你现在满脑想的龌龊事,我上瓦子院的理由光明正大。不过你若想拥香卧软,自个儿去跟鸨嬷嬷谈价,姑娘我有正事要忙。」她迳自上到三楼,推开最后头那间厢房,斐知画自然跟了进去。
这处绣房还能嗅到弥漫在瓦子院里的脂粉香,浓烈得教人想掩鼻,唯一不同之处是这绣房俨然像书房,陈列于柜上的藏书量惊人……一点也不像瓦子院里供人淫艳享乐的房间。
「有什么正事必须在瓦子院里办的?上瓦子院又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不怕被人错认为鸨儿,万一遇上寻芳客,被占了便宜如何是好?」斐知画追着她问,为她担心。
月下没功夫理他的教训,在圆桌上摊开宣纸,备好笔砚,抛话,「磨墨。」
在斐知画手里塞了墨条,月下旋个身,到窗边拉开窗扇——奇怪的是,这扇窗不是开向外头美景,而是能瞧见隔壁房的动静。窗口有薄如蝉翼的绢布隔着两房,只消凝目去瞧,对房里的摆设一清二楚。
斐知画瞧见隔壁房进来一男一女,男人对着女人上下其手,女人娇笑磨蹭他,房里淫秽的调笑清晰可闻,绢布亦阻隔不掉太多春色。女人早就知道月下的存在,男人则是猴急到无暇发现墙上的绢画竟暗藏玄机。
「月下,你在偷窥——」斐知画看懂了!
「嘘嘘嘘嘘!」她快手捂住他的嘴,另只手在自己唇前做噤声动作,声音压低到近乎耳语,「你想让他们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