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休息之日,林靖很少会来舒静韵这里。
舒静韵也未料得林靖会来,他正于院中练习剑术。
三伏天已过,到底仍是夏日,舒静韵一袭青衫褪去大半,上身赤裸,有无数汗水顺着那张雅致的脸、修长的颈项、以及坚实的胸膛留下一道道微微反光的汗渍。
舒静韵身畔没有侍妾丫环,唯有一书童随侍多年,故而院外未有人把守,林靖并未令人通报,推开舒静韵的院门,便见到这样一幅景象,当下伫立院门处,一时忘了反应。
林靖以往见过林翊暮时练习拳脚,林家是以战功起家,何况依林家如今的门第富贵,子弟亦是文武双修,如林靖这等困于身体原因不能习武的,完全是例外。便是林靖,见林翊打拳时威武雄壮,亦不是不羡慕。在林靖心中,他家大哥哥已是难得的人才。但,此时看到舒静韵习剑,则是另一种震憾。
舒静韵从来都是俊雅安然,他从未见过舒静韵这样宝剑在手的狂放飞扬的模样,想到以往林翊说舒静韵文武双全,林靖还不大信,如今……林靖一时愣神,舒静韵却是早发觉他的到来,见林靖傻站在门口,舒静韵一时玩心忽起,他脚尖一点地面,高大的身体腾空而起,一剑直刺林靖而来。
站于林靖身后的小厮青云当下面无血色,欲扑上前救主,却发觉腿间没有半分力气,舒静韵的剑瞬间即至,青云心神俱裂,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倒是林靖,面无殊色,依旧是平静镇定的站于门口处,甚至林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宝剑于林靖咽喉处遽然而止,舒静韵哈哈一笑,收剑赞道,“不愧是我舒静韵的弟子,好胆色。”
林靖眼珠转一转,望舒静韵一眼,冰冷的身体方渐渐回暖,心脏狂烈的跳动起来。他哪儿是好胆色,他分明险些给舒静韵吓死好不好?只是,舒静韵既未发觉他完全是吓的动弹不得,还以为他胆色上佳,林靖向来是面子比天大,自然不会跟舒静韵纠正这个。相反,林靖僵着一张小脸儿,回头看向青云,见青云脸色惨白跌坐于地,林靖唇角一翘,笑骂,“看这点儿胆,没用的东西,日后有了危险,哪里还指望你救主呢。”抬脚进了舒静韵的院子,林靖问,“先生还会剑术啊?”
舒静韵欲挽林靖的手,林靖却避开来,歪着小脑袋,皱皱鼻尖儿,刁钻的挑剔道,“臭死了,先生浑身都是汗臭。”开玩笑,他现在依旧是手脚冰凉,舒先生j-i,ng通医术,一摸定能察觉他的异样。好容易表现了一回自己超人的胆色,林靖怎肯叫舒静韵发现破绽。
舒静韵知林靖素来喜洁,讲究的很,倒不以为意,叫林靖自己玩儿,自己唤了书童去打水,先洗漱一番,方回来与林靖说话儿。
林靖此时早恢复了往日的颜色,青云也进来服侍,只是他面色不大好,刚刚林靖骂他胆小,青云生怕林靖会厌了他,故而越发的恭谨小心。
舒静韵连头发一并洗了,如今擦的半干,便散于身后,好在换了长衫,已恢复了往日的文雅悠然,笑问,“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靖自榻间起身,待舒静韵坐下,他方随着舒静韵一并坐了,笑嘻嘻地,“我若不来,还看不到先生练剑呢。先生,你剑术不错啊?”
舒静韵含笑瞧林靖一眼,道,“你又不懂武功,哪里知晓我剑术好坏。罢了,不必恭维我。”
林靖想到舒静韵刚刚习剑时的模样,便羡慕的不行,叹口气,道,“我虽是先生的弟子,奈何只是个懂得念书的呆子,先生的剑术竟未能修习半分,这若叫人知道,实在是坠了先生文武双全的名声啊。”
舒静韵一眼便看穿林靖心中所想,笑,“你现在还不能习武,先把身子调理好,日后学两套拳,强健身体便罢了。”
林靖忙问,“那什么时候能学啊?”
“看你身子好坏。”舒静韵总觉着林靖是有事而来,偏林靖人小鬼大,嘴巴紧的很,又不肯说有什么事。舒静韵只得随他去了。
林靖原本是打算在舒静韵这里吃晚饭的,结果,林翊亲来把他捉了回去。
最终,林靖为他的胡说八道赚来一顿揍。
林靖平生头一遭挨揍,他以往觉着自己很有骨气,最起码也是烈士一级宁死不屈的人物,何况他根本不觉着自己有啥错。林翊这样欺负他,他应该死都不能求饶,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结果……屁股上挨了两巴掌,林靖立刻决定不做烈士了,他抽抽嗒嗒的求饶认错,林翊才停了手掌,把林靖从榻上拽了起来。
林靖小身子一耸一耸的,细细的手指抹着眼睛。
林翊拽他过来,拿帕子给林靖擦眼泪,沉声道,“女人家的名声比性命还要紧,你这样乱说,叫人听了去,楚姑娘百口莫辩,这辈子就完了。”说着,又唤人打来温水。
林靖抬起兔子一样的眼睛,撅着嘴巴道,“我问你,你不跟我说实话。兵书上还说呢,兵不厌诈。你要跟我说实话,我也不会诈你。是你自己没心眼儿,心虚有鬼,被我诈了出来。自己做了坏事,反打我屁股。简直没天理啦。”林靖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又抽咽着哭了起来。
林翊正想斥林靖几句,外面丫环的声音响起,“大老爷,水打来了。”
林翊唤丫环进来,林靖嗖的跳到榻上,小脸儿朝里,没事人一样的侧身躺着。林翊无奈的叹口气,知林靖要脸面,便打发丫环下去了,自己试试水温道,“过来,洗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