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眉低下头,“我想家去。”
李济奇怪,“你在此地还有家?”
灵眉道,“是。是我的,”鼓足勇气,“我的未来夫婿。”
李济很没料到这样,微顿道,“父母定的?”
灵眉依旧低着头,“家父母都过世了。我自个儿就能定的。”抬起来看他,“我……”
李济一挥手,“好了。姑娘今后莫要再对人提起此事。”灵眉的眼睛黯了下来,为甚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这样说,她也不大知道,或许这几日在这里憋闷的坏了,或许这位延平郡王为人可亲,与淮西王外表亲切、背后则是不容人拒绝的高压截然不同,她竟有了希翼的意思。
李济本已转身,又返回来,“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且先不要乱动。”那双眸子刹那间重又亮起来。李济想,这实在是一个聪慧动人、又惹人爱怜的女孩子,只是那一位的性情,又想起她方才的“起手无回”,不知为何,生出淡淡的感怀之意。
贞良依着与紫烟商议的,求得王氏首肯南下,不料来到地方,却没有见到灵眉,她本想了一篇子见面时说什么话,白做了功夫。
周奉一早清出去,她先在堂屋坐了,螺儿翠儿均到跟前,阖屋的人都静悄悄的。贞良耐不住,问螺儿,“这是怎么了,她……”不知如何称唤,改口道,“我妹妹人呢?”
螺儿摇头,做不知。
贞良身后的紫烟凉凉道,“姑娘如今在这里越发拿大了,奶奶的话都不兴回。”
螺儿忙站起来,“不是的,我真不知道。先时二爷与她一起去的什么王府别苑,后来二爷自己回来了,奶奶——的妹子没跟着回。”
紫烟鼻中一嗤,讥她圆的快,贞良笼起眉,“好了好了。”心理想,这是怎么回事儿倒底?
不一刻,有人说,“二爷回来了。”帘子一掀,周奉匆匆进来,看到她,平平道,“你来了。”
贞良连忙站起迎上去,二人进屋,贞良勉强笑道,“一路上怪累的,”四处寻看,问,“怎么不见妹妹?”
周奉冷笑,“见不着她,你们岂不是很高兴?”
贞良笑僵在脸上,但想门外一屋子侍婢丫头,遂回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将来,二爷冲我发什么脾气!”
周奉也觉自己有些过分,缓和下口气,缓缓道,“她在淮西王的别苑里。”
贞良方知螺儿说的是真。出外使个眼色,紫烟等早将屋子清空,自己守在门口,贞良回屋,“这是怎么回事?”
周奉略捡着重点说了,贞良惊道,“怎么会这样?”又问,“王爷的意思……”
周奉冷笑,“不是明摆着!”
贞良问,“那怎办?”
周奉咬牙,“灵眉儿是我妻,便是皇上也不得相让。容我盘旋几日便将她接回来。”他说的斩钉截铁,贞良一时不好再劝,只坐在那里,深深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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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云轩位于别苑东南,比灵眉之前所住的地方向内许多,背后即是莫愁,再沿着水往里走,就近着内苑了。原是一处雅居,或欣赏湖光,或安排紧要贵宾亲属。灵眉自搬到这里,除却张进喜,也有两三起其他执事的管事下人来过,问吃穿的口味,并教云、月二人园内行走的规矩。她观王府里的这些奴仆,端与别处不同,且不论那份气派,各个眼睛里藏着针,嘴巴上挂着锁,一边办他的差事,一边瞅你的行事,进退分寸拿捏的极啃寸儿,怎一个厉害二字了得。
下午那位路上偶遇的宋妈妈也来了,在这里虚坐一时,后来知道她是随行少史吴樾儿的乳母,吴樾儿则是淮西王表妹,自幼长在王府,十六岁嫁娶,封为少史。灵眉被这芜杂的关系搅的心烦意乱,眼见着越发不像了,难以自安。
这日午后,鹤来踏上绣楼,只见朝北的几面合页窗大开,小娇娘半坐半躺在窗下的芙蓉绣榻上,风吹的她身上的罗纱鼓胀着飞舞起来,再缓缓落下。
叶灵眉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有青的发黑的石板路,一阶一阶,两三把纸油伞,粉的,紫的,在石板上跳跃,细雨斜斜的落下,密密匝匝的溅起一个个圆圆的水花。挑着担子的农人,脚步啪嗒啪嗒落在石板上,两头担子里是满满堆着的黄杏,偶尔几个滚落下来,很快被碾碎,清甜的香气盈满整个早晨。
她蝶翼般的睫毛闪动,轻轻张开眼,然后像做了一个噩梦。
“姊姊,姊姊莫要怕。”鹤来玉立榻前。
灵眉恍回过神,坐直身子,“我不比你大,别要再这样唤。”
“是。”鹤来笑道,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灵眉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鹤来很礼貌的回,“丫头们说你在歇中觉,我怕吵到你,就在这里等。”说罢细细看她,“吵到你了吗?”
灵眉凝神看他,她靥上有方醒的淡红,云鬓偏松,一绺发丝垂下来,与米珠耳坠子缠在一起。
轻轻问道,“我真的与她很像吗?”
“谁?”
“莲妃娘娘。”
那厢沉默一刻,老实答道,“是,很像。”
灵眉叹息,“你究竟要做什么,不如掰开说一个明白,便是死——我也好做一个……”
“嗤,”鹤来轻笑,片刻回复嬉态,“说什么死,好像我要害你。”
“你若不是害我,为何要将我偷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