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这边手翻着书,眼睛却不时瞄向灵眉。眼见她只低垂着头轻喁回话,一点也没有认出自己的意思,心内又生不悦,把手中书页翻得哗哗的。再一抬头,贞良与那小娘齐齐看向自己,周奉皱眉,还是灵眉先反映过来,对贞良福身道,“二奶奶,赵嫂子那里还有活计等我回去。”
贞良也以为周奉不耐,点点头,却道,“我已着人与赵嫂子说了,你今天便住在这里,刚才说的那件绣活却要偏劳你了。”说着吩咐一个小丫头云儿带她去西厢房佣人住处。
灵眉又与周奉略施一礼,随云儿下去不提。
7. 祸事
自那日起,贞良不时便唤灵眉去与她做活,一来她活计做的着实精致,二来毕竟是同一个镇子出来的,虽然以前素未谋面,但家乡人遭此大难,孤苦伶仃漂泊到这里,贞良于心深处,总想尽力相扶。
这日下午与大房、三房一同陪王氏抹牌,轮着王氏出牌,但半日没有动静,她身边的丫鬟琳琅扯扯郝氏衣袖,郝氏抬头往上一看,王氏歪到一边,眼睛迷离,明显是困倦了。郝氏转过笑问贞良,“听说你常使那绣娘杜嫂子到你房中做活,她也是你家乡桐里人?”
贞良一时不明其意,王氏倒醒了,扔了张牌撂到桌上,“东风!”一边问她妯娌二人,“什么杜嫂子,什么桐里人?”
郝氏笑对婆母道,“无甚,媳妇听说那杜家的做得一手好绣活,这才问问妹妹。”
王氏略微耷下的眼皮一抬,看向贞良,“可是哪个很俊俏的小寡妇?”
贞良听婆母声音里已有不悦之意,低头道,“媳妇见她身世可怜……”此时郝氏又来圆话,“呵,媳妇为何想起她,却是听下人们闲磕牙,听得一些子趣闻。”
“哦?”王氏来了兴趣,手里头熟练码牌,摸了张牌又插到搭子里。三房陈氏也拿了张牌出来,静静摆到桌上,往郝氏看去。
郝氏遂将听来的灵眉种种与普通奴仆不同的习性怪癖说了,末了笑道,“你们看,这哪里是什么绣娘女仆,真真一个小姐。”她一番话说来,一屋子人也有好奇的也有不屑的,也有全当笑话听的,陈氏甚是单纯,轻声道,“或许她遭难之前,就是哪里的小姐也不一定呢?”
众人又都看向贞良。贞良面向王氏回话道,“媳妇问过了,她原是我们镇上大户叶家管家的女儿,或是自小贴身服侍叶府里的小姐长大,因此也算娇生惯养。”
众人均点头道,“怪道的。”贞良身后站着的丫鬟紫烟年小活泼,原也是王氏房里指给她的,很得王氏喜欢,此时见太太颜色稍霁,也倚小凑趣儿道,“那杜嫂子可真娇气呢,上回缝针线戳到了手,我看她吮着手指哭了半天。”
王氏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紫烟歪头嘻嘻一笑,“我趴窗台偷看到的。”
王氏终绷不住笑了。恰郝氏接到琳琅眼色,一个牌放出去,正碰到王氏要吃的,王氏大悦,全消了方才困意。
婆媳四人又抹了两圈,王氏正色对贞良道,“我知你怜她遭难蒙尘,但莫说她原先只是一个管家女儿,即便是那大户的正牌小姐,既是家道荒落了,卖身为奴,也无人强她迫她,这便是她命里该的了。你稍有照拂也不是不可以,但须知施恩有度,否则主人家的过度恩典反会害了她。”
这却是一番主妇持家的肺腑话了,贞良忙起身受教,点头不已。
“吸——”这当口灵眉正在贞良院子的偏房内做针线,一不当心绣花针又戳中指头,她忙将指头放入口中,眼中泪水又聚,吮着指上鲜血,她实恨自己这动辄就要落泪的脾性儿,习惯性地欲从袖里镯上抽出帕子拭泪,却是哑然,自己个儿倒笑了——这光景了,还哪里来的镯子,哪里来的帕子,遂举起衣袖略按按眼角,便又继续低头做活。
待一众媳妇散去,王氏回到内室,一个经年随她的老妈妈递上茶来,笑道,“方才是琳琅那蹄儿看你困了,递信儿给大奶奶,大奶奶怕你刚吃过饭存食,也是一番孝心。”
王氏淡淡的,一会儿轻叹了口气,“还是有些轻薄了。见我开始与老二家的说话,不放心。”
老妈妈笑道,“二爷确也太能干了些。”
王氏点头,还要再说,老妈妈扶她坐倒,半劝半谏道,“儿子们的事,您睁眼闭眼的也就算了,还是您经常说的,老了,要看的明白,装得糊涂。横竖这家主妇要交给她们的,到时候哪个好,哪个不好,您挑个好的不就得了。”
王氏笑了,那妈妈又与她说些别的闲话趣事不提。
这天偏是事多,下傍晚锦儿刚下值回到与灵眉居住的小屋,却见一人站在门外,显是等了一会子。那丫头削肩膀儿,水蛇腰,站在门外斜倚着房门,姿态颇有点妖娆。
锦儿凑近一看,原来是与花嫂子灵眉一道进府的春巧,前些日子也来过一两回找灵眉玩,便上前招呼道,“春巧姐姐。”
春巧与她相互寒暄了,往她身后寻道,“杜嫂子呢?”
锦儿答道,“中午二奶奶使人唤她去房内做活去了。”一边说一边让她让进屋内。
春巧不是头回来了,但仍张头顾脑地左右寻么,锦儿与她也无甚可说的,一会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