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麻意。
街上人流拥挤,正是东街最热闹的时候,任凭言澈骑术再高明也不敢随意施展,生怕伤及无辜,一时也无法快速追赶上去。而前方那人显然没有他这般的顾虑,一路横冲直撞,掀翻不少摊位,马蹄子飞快,险些踩踏到那些途经之人,叫嚷咒骂声瞬时响成一片。
林鸾瞧着心焦,揽在言澈腰上的手不由紧了几分,明明只有些许距离,她甚至能清楚瞧见那人飞扬的发梢,可就是不能伸手将她捉下马。就在她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放之时,自家的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扭动马头拼命摆脱缰绳束缚,于原地蹦跳不愿再前进一步。
好在言澈反应迅速,紧拽缰绳制止马头乱动,双脚死死夹在马腹之上,良久才将这匹惊马安抚下来。温温软软的触感透过单薄衣衫弥漫而来,揽在他腰间的纤瘦臂膀似在颤抖。言澈原本浮躁的心瞬时柔软下来,垂眸看着怀中人苍白的面容,不禁心生怜惜:“对不住,忘了你也在马上。”
林鸾怔怔收回发颤的手臂,坐直身子大喘出几口粗气方才平静下来:“她人呢?”
“跟丢了。”
简单三个字恍若一架铡刀稳稳落在她心头,方才的努力全都在惊马的那一瞬间付诸东流,所有的线索重又回到起点,甚至还搭上了一条人命。失落感徐徐蔓延,软软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成小拳,纤纤玉指隐隐泛白。
杏子眼抬起,正好落入一双星眸之中,瞧见他同自己一般无二的懊丧与不甘,林鸾心头发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宽慰道:“没事,大不了我们从头来过,另辟蹊径,说不定还能寻到转机。”
言澈闻言怔了半饷,见她神情严肃,明明不会讲什么软话安慰人却还要强自开口,肩头微微颤动,倏尔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阿鸾,你真知我在恼什么?”
“鬼才管你恼什么呢!”
难得自己主动劝人,他却不领情,都落到这副局面了亏他还笑得出来。林鸾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扎了他一记眼刀便要下马,可圈在她面前的臂膀却没有半点放人之意。
“我在想,倘若方才不曾惊马,或是我反应再慢些,说不定阿鸾还能再多抱我一会。”
那人渐敛笑声,伏在她耳畔低低说道。温热气息吹拂耳根,林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秋风送来凉意,她却只觉耳下越发滚热。二话不说甩开他的手,翻身下了马。马儿似乎觉察出了她周身的戾气,怯怯看了她一眼便羞愧垂下了头。
“你同一匹马置什么气?”
言澈跟着下马,顺着鬃毛轻轻拍抚。
“呵,就连一匹马能为自己的过错低头羞愧,怎么这骑马的人就如此不知廉耻呢?”
林鸾双手抱胸,怒意全在眼中。
“好好好,小的不该责难总旗大人吃下属豆腐。”某人耸耸肩,一脸无奈,转而又真诚道,“只要您一句话,下回我定乖乖顺从,洗干净了亲自送上门叫您好好品尝。”
“你!”
林鸾彻底气结,面颊上灼热异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怕是早已通红一片赛胭脂。心中愤愤,这种登徒子为何还没被抓去浸猪笼?此等颠倒黑白的能力怎不学旁人去做那坊间说书先生,当真屈才了!
“诶!你去哪?”
瞧见林鸾抬脚要走,言澈赶忙拦下。
“我还能去哪?除了去寻犯人,还能干嘛?在下贪生怕死,可不敢轻易虚度光阴,不像您言大公子!”
阴阳怪气的语调配上阴阳怪气的眼神,化作锉刀狠狠刷在言澈身上,叫他莫名抖落好几身鸡皮疙瘩。自己好像……确实过分了些。
滚了滚喉咙,清咳两声将所有的嬉笑模样尽数收回,郑重神色道:“其实不用找,我大概知道这犯人在哪了。”
杏子眼中掠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狐疑地上下打量:“此话当真?”
言澈点点头,环视一圈后又笃定了几分:“还记得乞巧节那日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话音刚落,他清楚地瞧见林鸾脸色又沉了下去好些,便知她又想歪了,强忍住笑意解释道:“那无归道并不只有一个入口。”
无归道?
林鸾微讶,匆匆扫了两眼周围景象:“你的意思是,这里也是入口之一?”
视线从各商铺牌匾转向商贩面容,又细细打量往来行人,像是要将这街上每一处景象都深深刻进心里才肯罢休。秀眉稍稍颦起,捏着下巴思忖嘟囔:“我瞧见那女子就是跟在秋夫人身旁的侍女,莫非她……”
言澈缓缓点头:“恐怕那日你并未看走眼,躲在暗处偷窥的应该也是她。”
“可是秋家已经……”
“已经无力回天了。”言澈接过话头,抬眸望了眼天上飘渺云絮,“姓秋的曾说过他夫人是受人蛊惑方才行凶害人,本来我也并不放在心上,只觉他是在为自己发妻开脱罪责,眼下看来这事好像另有隐情。”
“那哥哥他,没准也是受人蛊惑才……”
杏子眼忽而亮起精光,竟比那天上金乌还要来的耀眼。
言澈恍惚片刻,笑着抬手替她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林烨大哥,兴许也是被冤枉的。”
丹唇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扬起优美弧度,好似那春日里初发的早杏,盈盈立在枝头,又叫他失神好久。记忆中,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释然笑过了。
☆、四重惑
天色俞晚,京城上空渐渐浮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