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汀快走几步,与前面的人融为一体。
留陆庭洲一人在后面,摸不着头脑。
他感受到苏长汀刻意的疏离。这让他心慌,有什么从他手心流失,挥手却只能抓到一把空气。
ktv包厢里五光十色,魔音贯耳,比实验室里的紫外灯还要晃眼。这是陆庭洲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他贴着苏长汀坐,与周围格格不入。
平时总是白大褂一尘不染,一副高冷不可侵犯的样子,陆庭洲坐在ktv里的场景,还有点新鲜。
虽然打定主意远离他,但陆庭洲这皱着眉努力去融入的样子,苏长汀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吧,在专业领域所向披靡的陆庭洲也会这样。没有什么了不起。
不少人以苏长汀无缘无故消失的借口,变着花样罚他酒。各种度数酒混着喝,眼睛都不眨,不是今天陆庭洲还不知道苏长汀酒量这么好。
过去他们互相迎合对方的喜好,陆庭洲不沾烟酒,苏长汀也乖得像个三好学生。
“咱们真心话大冒险吧!”游戏不在老套,能活跃气氛就好,黄毛大声提议,跃跃欲试,待会儿一定能炸出一堆无疾而终的暗恋。
“好好好!”一堆人附和。
灯光和音乐适时地弱下来,黄毛搓了搓手,“开始吧。”
苏长汀运气背,头回就被点到了。
一个女生八卦地问:“咱们班上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庭洲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觉得这个答案必须是“有”。
苏长汀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忽视了陆庭洲灼热的视线,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暂时——没有。”
陆庭洲骤然捏紧了西装的前襟,指甲陷入衣料的轻微拉裂声掩盖在起哄声中。
他直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苏长汀,目光毫不掩饰,只是灯光昏暗,除了苏长汀没有人注意到。
过了两轮,苏长汀又中招了。
另一个长发圆脸的女生在好友的撺掇里站起来,抢过桌上闲置的话筒,手心紧张地在衣服上不断擦汗。
“你,那个,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会考虑吗!长发圆脸皮肤白眼睛大的那种。”
这问得就很明显了。
在场人都听出她的大胆表白,口哨和鼓掌声轰动,黄毛把话筒递给了苏长汀,“来,有请苏长汀先生如实回答。”
一颗西装扣子滚在地上,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包厢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苏长汀猝不及防,他大学和这位女同学的交集并不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人。他条件反s,he抬头看了一眼陆庭洲,难道要说他喜欢头发短的?
“啊!”包厢里爆发一阵惊呼。
陆庭洲眼底一片猩红,觉得那一个字一个字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砸出一条条裂缝,他不敢再听下面的回答,他怕他一动就要跌入深缝。猛地越过周围几人,陆庭洲把苏长汀从沙发上拉起来,强硬地往门外拽。
苏长汀扭了扭被捏疼的手,没扭动,病初愈还喝了不少酒,他只能踉跄地跟着陆庭洲的步伐。
他忙对着女同学抱歉一笑:“班上没有,但我在外面有喜欢的人。”
说完这句话,苏长汀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被陆庭洲捏断了。
“放手。”
“不放。”
苏长汀喝了酒,遇事也不怂,在陆庭洲拉着他来到看不到人的角落,反手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
皮r_ou_重击的闷响清晰地在小楼梯间回荡。陆庭洲没有吭声,更没有还手。
苏长汀满眼红,不知是喝酒上头,还是憋屈的成分多一些。
他凶狠地和陆庭洲对视,却像一只呜咽的困兽。
他苏长汀不是包子,怎么会没有怨气。
第11章
陆庭洲看见苏长汀发红的眼眶,紧抿的嘴唇,看着一股逞凶斗狠的劲儿,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原本握住苏长汀的手也松开了,任他一拳一拳落在自己的胸口,腹部,肩上。
陆庭洲静静地站着,宛如隐忍的树桩般巍然不动,拳打脚踢一并受下。
苏长汀现在很不冷静。陆庭洲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之间一定有他所不了解的误会。
苏长汀起初发泄一般,到后面力道软绵绵的,不像打人,更像是给陆庭洲揉着刚才下重手的地方。
最后,他双手泄气般地垂在身侧,只头抵在陆庭洲的肩膀上,发出呜呜的哭声,渐渐转变成嚎啕大哭。
他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惨。
在医院撞破陆庭洲的谎言,他在公寓不吃不喝等了两天,没等来陆庭洲的解释时,苏长汀没哭。
在荒凉的尼日利亚乡下,和教授的队伍走失,最后只能在草棚里凑合过一晚时,苏长汀没哭。
从某一天起,他好像就屏蔽了一根和陆庭洲有关的神经,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都愣愣地,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他投身于他其实并不那么热爱的联合国农业援助项目,因为苏爸爸和他说过,当你囿于个人的情绪里时,不如去看看更广大的世界,很快你就会发现困住你的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尽管苏爸爸对小长汀说这句话时,他只是打开了新闻联播。原因他吵不过苏妈妈,为了一个花瓶的摆放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