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没推辞,他的腰狠狠撞了一下,的确是疼得很。到了江草草家,叶繁把江草草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摘去,在江草草的眼角、鼻梁、嘴角,以及腮骨处,果然都有线状的红色疤痕。
——活着的妖物伴随宿主一起死去时(自杀者),留下的红线很细。但像江草草这样,在活着的时候,直接被除去了妖气,留下的瘢痕很明显,红线很粗。
他头疼,“也不知道草草醒过来,会不会发脾气。”
李禤说,“会发脾气,大概。”
“嗯,大概会狠狠地发脾气,毕竟是那么爱美的人。”叶繁话音没落完,江草草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她似乎有点怔,看了看沙发旁边的叶繁,又看了看李禤,忽然用一种陌生地语气问,“どちら様ですか。(你是谁?)”
“……”叶繁惊呆,不过只是把妖气祛除了而已,怎么像换了个人?难道是像之前的黄大仙那样被附身了?!也是被外国人附身了?!
“……她说什么?”李禤一头雾水。
“问我们是谁。”叶繁大学的时候,和江草草一起选修过日语,但他学外语从来都是哑巴式的学法,考试能过,开口说话完全不行。他硬着头皮,想用日语自我介绍一下,但脸都憋红了,还是一个音都没冒出来。
李禤严肃地回了句,“请说我们能听懂的话。”
“……”江草草用无辜地神情看了他们俩半天,忽然就憋不住了,她“噗嗤”笑出来,乐得在沙发上滚成一团,边笑边说,“上当了,都上当了!你们以为我是谁啊?穿越了?附身了?哈哈哈哈……”
“……”叶繁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腰疼,他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
李禤挑眉,“我可以打她么?”
“请。”叶繁抬了抬手。江草草立即弹起来,躲在叶繁身后,撒娇似的说,“抱歉了,人家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接了部戏,要演一个在日本出生的华裔女孩子,怎么样,刚刚像吧?我日语不错吧?演技不错吧?”
叶繁和李禤都一阵沉默。
江草草愣了愣,“干嘛,你们不是都上当了?”
“草草。”叶繁想告诉她脸的事,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江草草看一眼凌乱的房间,“我又发疯了?”她连忙脱了外套,检查她身上,惊讶地自言自语,“身上没有新伤口……难道脸上有?!”
江草草蹭地跳下沙发,冲向了卫生间。
叶繁从沙发上站起身,但没有跟过去。
屋里,安静地吓人。
过了很久。不知多久。江草草低头走出来,察觉叶繁和李禤都紧张地看着她,她抬起头,歪起脑袋,微微笑起来,“原来,法术消失了。”
她一笑,眼角的红色疤痕揪起,像一朵皱巴巴的红色花朵。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白费了呢。”
这么久以来的心酸和坚持,全都白费了。
好不容易接到一位名导演的邀请,好不容易有了通向一线的入场券。
“草草——”叶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明明是为了江草草好的,但江草草这副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
李禤说,“至少还活着。活着就还有机会。”
叶繁心头微微一震。李禤虽然站在这客厅的灯光下,但地面上并没有李禤的影子。这么久以来,他完全习惯了李禤以鬼的身份存在,却从没考虑过李禤自己是不是希望复活——李禤是希望复活的!
那天李禤问他,“如果我做回人类,你觉得如何?”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只考虑到李禤做鬼才能和他在一起,几乎是变相拒绝了……叶繁突然意识到,他非常自私地对李禤做了相当过分的事。
……他有什么理由,为了一己之私,剥夺李禤复活的权利?
江草草已走过来,把头埋在了叶繁怀里,哽咽着说,“叶繁,我又要重新开始了。”
叶繁拍了拍江草草瘦弱的肩膀,轻声说,“没事,活着就还有希望。而且,你这样,依然很漂亮。”
江草草“哇”地哭出声。
“对不起。”叶繁说着,看向李禤。李禤微微一怔,他从叶繁的视线里走出去,来到沙发旁坐下,轻飘飘说,“坐下哭吧,站着多累。”
“……”叶繁。
江草草也听到了,她哭着哭着,又“噗嗤”笑出来,她从叶繁怀里抬起脸,哭得眼红脸红鼻尖红,鼻尖下还挂着鼻涕,她抓起叶繁的外套尽情地擤了一把鼻涕,才走到沙发边,挨着李禤坐下,抽噎着说,“叶繁,我好饿,想吃糯米粥。”
“……好。”叶繁进了那间华丽丽的空荡荡的开放式厨房。
江草草沉默一会儿,红着眼睛看李禤,哽咽着说,“叶繁对你好吗?”
李禤看着江草草不说话。
江草草撅起嘴,哼了一声,傲慢地说,“差一点,叶繁就是我的了呢。”
她说着,泪又大颗大颗滚下来。
她又问,“刚刚,叶繁抱着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李禤摇头,老实地说,“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江草草又“哼”了一声,“我知道。”
她皱眉盯着李禤说,“我本来应该恨你的,但又一点都不恨呢,好奇怪。”
李禤低头看着他的手,忽然说,“我可以让你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不过只是障眼法,那些疤痕还是在的,只是看不出——”
“我拒绝,至少暂时拒绝。”江草草想也没想,直接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