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额涅,知道他是瞧素以面子,却绝不敢以丈母娘自居。心头正骇然跳着,得了令松口气,福身道是,携着素净往见心斋外去了。
素以心平气和一笑,“困了么?”
“你瞧我是个到点儿就找床的人?”他牵着她的手往水榭走,一面道,“来是告诉你个事儿,承德避暑这事儿搁下了。”
她不感到奇怪,嘴角慢慢仰起脸,“为什么?”
“皇后身子弱,颠簸不起,这不是最正当的理由么?”他冲她眨了眨眼,“再看看你的肚子,朕的爱妃行动也不便,没人偷花生喂松鼠,热河之行还有什么趣儿?”
☆、第126章
都说十月怀胎,其实那只是个笼统的说法。素以的肚子越来越大,两条腿水肿,行走很不方便。终于有一天自觉承受不住了,隔了一盏茶羊水居然就破了,她要临盆了。
算算时候,九月十九。如果没有和万岁爷牵搭,没有晋位,今天应该是她役满出宫的日子。人生真是充满巧合,这里错过了,那里就会遇上。阵痛还是淡淡的,她倒不害怕,抚抚肚子,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孩子。添丁真是件高兴事儿,这个把她祸害得整夜睡不好的小冤家,不知道长得像谁多一点。
今天没有太阳,她躺在床上往外看,远处的天幕昏暗,沉沉的云头翻卷着,跑得飞快。也许会有一场大雨,万岁爷还没来,临上阵还想见他一面来着。据说生孩子就是一场生死仗,打得好全身而退,打不好尸骨无存。她是风雨里操练过来的,这些苦固然吃得,但也希望有足够的好运气来支撑。
额涅比她紧张,手忙脚乱指挥人办事。宫眷们生产都有惯例,早就从养心殿请了大楞蒸刀来,时候一到就挂在正殿门上立威辟邪。还有乾清宫的易产石,搁在屋子里据说能求来顺利平安。
接生的婆子是经过细心挑选的,家里根底都问清了才让进产房。都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人,到她跟前拍胸脯保证一定伺候好。素以说了几句客套话,看底下人抬着木槽、木碗、木锨、小木刀从门上进来,后面还有人托着一块黑毡。她见了这么大排场有点怵了,拽着她额涅问,“那些是干什么的?”
边上刘嬷嬷接口道,“主子别怕,这些是处置紫河车和阿哥爷脐带用的。回头小主子落了地,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得包起来埋在喜坑里,这就功德圆满了。”
素以哦了声,想起刘嬷嬷来她这儿当值的用处,也要成全人家的忠心,便道,“你往宫里跑一趟,告诉皇后主子一声,我这儿着床了。”
其实动静那么大,宫里应该早就知道了。她让刘嬷嬷回禀皇后,也是给自己做个顺水人情。
刘嬷嬷蹲身领命去了,素夫人握握她的手,“你看得开很好,早晚到这步,躲也躲不了。不说皇后为人,瞧着小公爷的面子也别计较那么多了,以后都是一家子。”
“额涅说得是,这么些日子了,看得开看不开都得放下。”素以背靠着褥子说话,一阵阵的出汗,喝了一碗参汤吊精神,勾起头看内务府送来的衣被。南炕上堆得小山似的,光孩子的春绸小袄就有三十套。不过最打眼的是那架朱红大漆的摇车,五爪金龙盘桓,可见老虎还没出生就已经承载了希望。她心里很安然,只是盼皇帝盼得眼睛都直了,委屈的问她额涅,“他怎么还不来?”
素夫人朝外看了看,“万岁爷上朝才走了一个时辰,你发作得早,他接着消息大约还在金銮殿上呢!别急,头一胎没那么快,怎么说也要熬上十来个时辰。”
她叹了口气,“额涅,我腰酸。”
素夫人一手探进她腰下揉捏,宽慰道,“酸着酸着就疼了,疼着疼着就生了。别怕,都这样。头胎艰难,往后就好了。这会儿别说话,只管养精蓄锐,回头且有把子力好使呢!”
痛的时候比原先长了,但也还忍得住。素以闭上眼睛,恍惚回到初进宫那一天。那时阳春三月,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夹袍子,胸前别了朵含苞的玉兰花。因为不懂规矩站错了队,还被精奇嬷嬷指着鼻尖一顿臭骂。转眼这么多年了,经过了风风雨雨,她还是没能彻底走出紫禁城。因为有了牵挂,她这一生都要和大英王朝绑在一起了,因为她的男人,也为她的儿子。
不知道别人待产是不是这样,她把所有记忆都翻尸倒骨盘弄了一遍。渐渐的肚子愈发痛了,迫使她醒过来,一睁眼,看见皇帝就在她床前。
她讶然道,“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瞧你睡着,让你多歇会儿。”他笑得很勉强,蹲在踏板上摸摸她的肚子。孩子像是知道阿玛来了,在他掌心里拱起好大一块,他叫她瞧,“老虎是个通透性子,像你一样。”
素以笑了笑,有他在,她就更安心了。张开双臂邀他到她怀里来,问他,“你回来多久了?”
他在她脖颈上蹭蹭,说有半柱香了,“知道你转胎,弘巽他们都来了。”
她觉得挺不好意思,“劳爷们的驾了。你也是,我生孩子,叫王爷们来算怎么回事?”
其实皇帝没好说,他是害怕,要兄弟们来壮壮胆。以前他不管那些嫔妃生育的事儿,总管太监来报一声说发作了,他只要在养心殿等着消息就成。不像这回,他觉得自己是一块儿过火焰山,浑身都架在柴禾上烤。
他抓着她的手指亲了亲,为保面子睁眼说瞎话,“我也没想让他们来,他们不是管宗人府内务府么,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