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恰好又低下头去,再度给自己斟酒,没看到他这“暗示”。
霍洹闷闷地瞪她一眼,宫中众人挨个数下去,但凡能搁在台面上的,哪个都既规矩又有眼力见;偏她……原打算送出去和亲的公主,在宫里教了几年,规矩是不差的,可也太没眼力见。
“所以陛下已让他办了要紧的事,不太可能现在弃了他不用。”她凑在唇边的白瓷盏在指间轻晃了一晃,眸中透着灵越,“这‘要紧的事’或多或少与冯家有关,兄长入禁军都尉府不过月余便接了这样的差事,陛下不是打算重用他么?”
就这么被个姑娘说住了,且她还不是撒娇或无理取闹,而是有条不紊地一条条分析得清楚,让他连死不承认继续逗她的余地都没有。
觉得有点扫兴地咳嗽了一声,霍洹板着脸严肃道:“很对……想知道你兄长究竟办了何事么?”
云婵手中的酒盏一滞,倾斜得不那么多了,盏中佳酿便也不再继续流进口中。她望了望他,没做隐瞒:“想……”
自然还是想的,能了解得清楚些心中的安心就多些。目下这样,她多多少少还是担心,事情会不会脱出掌控。不是信不过新君的才能,只是冯家势力太大,再者,哪一次拔除世家的过程中……没有几个陪葬在半路的呢?
“嗯……”他又扫了眼那几个空瓷盏,心觉再暗示她一回她也未必察觉得到,于是便默不作声地自己翻了一只过来、又默不作声地推到她面前,饱含不满的眼中就两个字:满上……
“……”云婵这才恍悟自己悠哉哉地喝了半天,却是让他干坐着说话,没给他斟酒不说,连茶也没上一盏……
酒盏被她毕恭毕敬地交还到自己手里,霍洹满意地饮了一口,才说道:“不是什么大事。让他跟着一同查了薛家,薛家和冯家素来交好,所以冯家有了警觉。”他又喝了一口,酒便饮尽了,得寸进尺地再度将杯子搁到她面前,续说,“不过无碍,按着例行公事的名义去的,话里也未透出什么不该说的。冯家心虚想探朕的底,那就让他们探,查不出你兄长什么事。”
“可是陛下……”云婵将酒斟满了,酒壶轻放在一边,奉了盏给他,“那若是冯家为了稳妥起见……宁可错杀呢?”
“要错杀早就错杀了。”他清冷一笑,“冯家如今多少存了忌惮,敢仗着手中的势力杀无罪禁军,如若有朝一日倒了,这账总会跟他们清算清楚。”
他第三次将空酒盏放回她跟前示意她倒酒,云婵撇了撇嘴,安静从容地先将自己盏中倒满了,之后,就把酒壶递到了漆案中间搁着,含笑美眸意思很明确:自己倒。
这事若是在她思绪全然清醒时绝不敢做,只是眼下借着酒劲,便顺着心意使了性子,一时没了那么多顾虑。
“咝……”霍洹蹙起眉头夸张地倒吸着冷气,“知道朕要用你兄长就硬气了是不是?你还真是胆子见长。”
“臣女才不是那般见风使舵的人。”云婵一本正经道,心中一思,倒正好将另一件事提了起来,“是那天见了袭姑娘,看她贤惠得紧,觉得自己横竖比不过,就不充这个数了。”
☆、15心事
霍洹面色稍稍一滞,睇一睇她,轻“哦”了一声,随意笑问:“你去毓秀宫见她了?”
“没有。”云婵面色沉静,一抹笑容清清淡淡的,好像并不带什么与之相符情绪,“是袭姑娘来过端庆宫。”
霍洹眉头一皱,静了一会儿,才又说:“她来做什么?”他凝睇着她,问得更明白了些,“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云婵犹是蕴着那一抹笑、又是这两个字,而后悠悠道,“就是随意坐坐,闲话家常。”
她自是不能将袭亦茹的原话说出来,顿了一顿,笑意添了些:“袭姑娘很有趣。”
“有趣?”霍洹也抿起了笑意,目光在她面上一划,“怎么个‘有趣’?”
“三句里有两句不离陛下。”她笑出声来,面上也多了红晕,“臣女看闲书时,总觉得姑娘家动了心的样子都是文人编出来的,就算再好的人,也不至于那般时时刻刻念着想着。见了袭姑娘,才知那样的心思竟是真的。”
“时时刻刻念着想着。”霍洹细品了一番这句话,继而一声嗤笑。手中的空酒盏一下下地转着,转了三四下才停下来,径自拎了酒壶斟满,神色间带着些玩味,闲闲言道,“当真能到这地步?若有人能让朕如此,朕娶她为妻。”
直说得云婵一震。
话里这意思,显不是指袭亦茹,更不会是冯若青。云婵哑了一哑,讷讷道:“陛下……冯氏……”
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就此哑住。
“皇太后想让冯家再出位皇后。”他说着冷笑出声,“姑且让她觉得冯氏会是吧。”
云婵又哑了一哑:“那袭姑娘……”
霍洹眉眼带笑地回看着她:“怎么了?”
“袭姑娘……”云婵怔着神思索了一下言辞,续言说,“是陛下亲自留下的。”
“但朕从来没说要册她做皇后。”他笑道。摇一摇头,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便思量着转了话头,“不说这个了,反正父皇丧期未过,这事大可先搁着。倒是你,原该和亲嫁人而未成,今年该十七岁了,倒先说说想寻个怎样的夫君,朕替你留心着?”
话茬就这么突然而然地转到了她身上,且还是个大事——终身大事。
云婵当真认真地思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