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冰冷而又执拗。
他不相信。
他的兄长,用兵如神,骁勇善战,所到之处敌军闻风丧胆。
他不相信这区区西秦军队能够伤了他,夺了他的命。
他不信这棺中之人是谢端!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他绝不相信!
一拳又一拳,如雨点般砸在棺木接合处。
他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不知疲倦,眼中只剩下一片沉如深水的黑色,坚持着最后一点尚不知何处的光亮。
闻讯而来的谢川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声色震怒:“逆子!你是不想你兄长好好的走吗!”
“父亲。”谢诣猛地抬头,眼中的偏执可怕,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死也不放开,“这棺中之人定不是兄长,这定是个骗局,只要把棺木打开,定能——”
“啪!”
清脆响厉的巴掌打得他偏了头,仿佛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般,久久的,都没有转回来。
“你兄长,谢家长孙谢端,守城三日三夜,于宝元十五年战死雪龙关。”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谢川痛苦的闭上眼,将涌上眼眶的潮意强行压了下去。
“家中哪一人,伤的不比你重。”
“你母亲,得到消息时便晕厥过去,直到现在还未清醒。”
“你嫂子怀有身孕,却亲尝分别之苦,阴阳之痛。”
“老太爷更是亲自去了宫中,向今上讨一个说法。”
他恨不得再给他一个巴掌,好让眼前疯跌痴狂的人清醒清醒。
“可是你呢,你呢?谢诣!”
“你何时才能成熟些,不再像如今这般孩童模样。”
“你怎样才能令你大哥走的安心些,放心些。”
“你可知,如今的谢家只剩下你了......”
那张纸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脚边,宛若重石,层层叠叠,压在他的心头,难受的喘不过气。
仿佛有人掐着他的脖子,青筋暴起,凑到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缓慢而又恶毒的诅咒着他,说着他的种种罪孽,拿着千百把刀剜着他的肉,刀刀凌迟,次次戳心。
嗓子疼,眼睛疼,手疼,脚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似是不堪重负,双膝缓缓下沉,他最终还是跪在了棺木前。
眼中彻底熄了光,只剩下暗色的一片。
往日所有的狂傲不羁,所有自诩的fēng_liú肆意终究在这番话中化为消解,再也寻不回往昔光影。
膝前躺着那张纸,薄薄的一张,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就能撕碎。
他拾起,指尖捏着单薄的一层。
纸是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字迹潦草,像是人在慌忙中赶出来的,但内容一览无余。
谢诣看着,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片刻,纸从他的手中滑落,轻轻的飘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溅在上面,晕开了黑白分明的字迹。
真的,真的没了啊......
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径直跪在灵堂之上。
谢川定定的看着他,眼睛浑浊,眼眶微红,刚刚那番话似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神色间满是倦怠。
从白昼到暗夜,谢诣滴水未进。
“三郎,您还是吃点吧,这是夫人吩咐烧的。”
松枝拎着食盒,跪在他身旁,再三恳求。
大郎走了,大家都很伤心,可是总该有个头啊,现下这般不吃不喝的,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母亲醒了?”
得到答复,之后便再无言语。
刘唐站在灵堂外,里面烛光跳跃,暗影幢幢。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谢家,但却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来的那般迅猛,不容一丝一毫的商量。
王崇之先前便回去了,他兄长王慎之也在回城队伍之列,或许知道些什么。
刘唐已经派人通知过李妈妈了。
谢端的死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个向来说着家弟顽劣,有着温和笑意的青年就在呼吸间再也回不来了。
她看着里面长跪不起的人,眼中浮现的不知是悲哀还是遗憾。
相识一场。
于情于理,她是该送上这一程。
愿以我生平所学,守我世代生平所爱。
愿以我热血铿锵,守我无辜百姓妇孺。
愿以我青山白骨,守我南燕无边疆土。
谢端这一生,都在为南燕而战。
如今胜了,虽白骨累累,但终究不负重托。
只不过。
今夜十五,花好月圆,可惜了。
后半夜更深露重,深秋的风吹得人打哆嗦,谢府却依旧灯火通明。
下人前来询问过多次,是否需要休息,都被她一一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