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握长剑的手,指腹和掌心都带着薄茧,如今却握着一只长柄的勺。
他曾剑锋沾血,血是他亲手刺出的,现在他勺中盛粥,粥是他亲手熬出的。
她想,一个剑客,一个莽夫,到底会为什么深谙庖厨之技呢?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沈樊成把稍微凉过的粥递给她。
小米粥入口还很是温热,软糯儒滑,唇齿生香,连着身体都熨帖了下去。她就站在那里,一小勺一小勺地抿着,心要都松弛了。
沈樊成道:“待会再喝一碗啊。这粥啊就是看着多,实际没多少,吃了很容易饿的。”
殷佑微端着那碗粥想,她真不愿找个新厨子。
沈樊成一边洗锅一边道:“你二哥身边那个叫昌平的小厮啊,这人不行。”
“他怎么了?”殷佑微好奇。
“他张口造谣啊,说我玩弄你的真心。”
“咳咳咳咳!”一口粥呛在了喉咙里。
沈樊成赶紧把洗了一半的锅丢开,拿走她手里摇摇欲坠的碗,给她拍背顺气:“多大的人了,你怎么喝个粥都能呛啊!”
殷佑微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樊成被瞪得委屈:“你瞪我干嘛,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哼!”殷佑微重新拿起桌边的粥碗,直接喝了一大口咽下去,觉得味道都变了。
“你看,你二哥身边的人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难保不会把你二哥带歪。你想想你二哥对你嫁人那个态度……”他啧啧道。
殷佑微掉头就走。
“哎哎你干什么,把粥喝完了再走啊!”他追上去,“不然饿得很快的!”
殷佑微被他拉住了手腕,却没有回头。
他走到她面前,见她垂着脑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柔声道:“把粥喝完了再走好不好啦?”
“沈樊成。”她开口叫他。
“嗯?”
“刀烈春喜欢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抬起头来,眼眶边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这个份上,再不开窍女主就要打人了!
ps明天更新会晚,在下午或者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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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百里透着红、网瘾少年叶不修、古川之巅和仍然看不到名字的那位读者的营养液
☆、激
沈樊成回忆了一下,道:“她自己说的。”
沈樊成记得,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清晨。
他在酒馆里喝着温酒,时不时搛一粒花生豆丢进嘴里。
清晨的酒馆里很安静,除了店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然后他放下了手里的酒碗,手中的筷子朝门口斜斜一掷,同时发声:“阁下跟我多时了,究竟意欲何为?”
门口响起衣角飞动的声音,沈樊成抽出长剑就追了出去。
街道上行人寥寥,那人并没有跑得比沈樊成更快。
沈樊成虽然看她是个女子,但下手也没有半点留情。能在江湖上留下来的女人,不是有后台的主儿,就是心狠手辣之徒。
那女人提刀迎战。
锋芒对锋芒,他便知晓这个女人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
“你想干什么?”沈樊成冷声问道,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女人长得漂亮,动起手来更是干脆利落。沈樊成同她走了几招,刀剑相抵,他还在坚持追问:“你武功虽好,藏身工夫却有待加强,你再跟踪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那女人目光微微一紧。
他的余光从她那把别致的窄背长刀上滑过,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刀烈春?”
他没见过刀烈春,只从他人口中听到过她的事迹,知道她是个厉害的刀客,貌美性冷,独来独往。
不知为何突然找上了他?
既然已被猜出姓名,否认也无意义,她颔首:“不错。”
“我同你有冤仇?”
“没有。”
“那你就是受人之托来追杀我?”
“不是。”
“那你想干嘛?”
刀烈春后退一步,撤了刀。
沈樊成不明所以。
她垂了垂眼,随即开口:“我喜欢你。”
深秋的风已是有些刺骨强劲,他抹了一把被吹到脸上的乱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就高兴跟着你。”
沈樊成:“……”
沈樊成并不被江湖中的“正派人士”所喜欢,除了因为他梁上君子的行为,还因为他那张脸很容易蛊惑到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这群小姑娘们大多来自江湖世家,却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游离在江湖边缘,没接触过真正的刀光血影,只当江湖就是个快意恩仇、潇洒落拓的地方,是侠是盗,是正是邪,她们都不会很在意,她们在意主要是其中的人是否有好的容貌和好的功夫。甚至带了一点点“邪”意的人更容易引起她们的兴趣,因为她们会自动脑补出一个故事,这群亦正亦邪的人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不得不行走在阴影之下,却并没有完全被黑暗所埋没,身在歧途,心向光明。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当正派人士们纷纷谴责沈樊成为了利益黑白不分到处接暗单子时,小姑娘们也纷纷捶胸顿足:啊!你们这群老顽固!人家明明就是随性不羁,你们为什么要黑他!你们这是打压后辈,哼!
……不幸的是,这群正派人士往往就是这些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小姑娘们的家庭长辈。
于是长辈们就更加生气——一定是沈樊成勾引了她们、带坏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