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会察觉出什么,他方才的那样一问,不知是否真的有了猜想。
翊辰重新拿起先前的折子,却无心去看,他的脑子里交替浮现着两位女子的身影,两位女子的样貌一模一样,一抬眸,一回首,一蹙眉,一莞尔,皆是那般像。他深吸一口气,打碎了脑中的画面,他的目光落在折子上,落在上头“立庄贵妃为后”几个字里,他冷冷地笑了笑,其余的内容不必看了,他将折子撕碎扔在地上,方才还带着伤情的眼神立时变得冰冷无比,带着层层杀气,嘴角凝着一丝笑,却笑地让人心惊,抛开困拢缠丝的情意,他终究是位帝王,是位在战场与朝堂上厮杀的男人。
翊辰推开殿门,太阳被笼在层层乌云下,雪昨日已经停了,只是不知这短暂停歇后是否将迎来一场更大的风雨呢?
☆、事破
外头的纷争我再不去理会了,我这几日只专注地熬制着汤药,因为芷兰怀孕了。
芷兰是头一个嫁给翊辰的女子,她陪伴翊辰已经十六年了,直到这时候,她才怀上翊辰的孩子,她自己并未太过欢喜,倒是我和锁玉又是煮汤又是裁衣地忙活了起来,锁玉因着我的关系与芷兰也逐渐相熟,芷兰知晓我需要寻些事情分散掉积压在心底的苦,亦从不阻止我们为她腹中的孩儿忙活。
因目前尚不得知芷兰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我与锁玉只得将男孩与女孩的衣服皆做了一份,我不能出常安宫,芷兰即使怀着身孕也时常来看我,我摸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道:“兰姐姐,往后你先不要来了,常安宫与倚湘宫相距甚远……”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头的话我虽未说,她也定然知晓的,两宫之间路远且偏,若是有人心存不轨,只怕会出意外。
锁玉忙接了话:“我与霜姐姐做了这么多衣裳,就等着来日兰姐姐腹中的宝贝穿上呢。”
万芷兰摸了摸小腹,又摸了摸摆在面前的婴儿衣裳,对我们道:“好,我的孩儿,既然来了,我自会好好守着。”
冬日就这样逐渐地过去,当万芷兰的腹部一点点隆起时,春天也来了。
三个月的禁足期已到,我原是不打算出去的,可锁玉欢欢喜喜地跑来要拉上我一同去看万芷兰,我与芷兰确实许久未见了,那日她听了我的话,回去后便再未来过,现下被锁玉一提便勾上了我对芷兰与泓安的思念,如此我不假思索地便跟着锁玉一同去往了倚湘宫。
我们是早晨去的,三月天儿里春光正好,我们到时芷兰正拿着本书懒懒地倚坐在廊中认真地看着,犹如幽幽自开的白玉兰静美地让人只想细细观赏。
因着许久未见,我在倚湘宫从上午一直坐到了傍晚才离去,彼时正逢太阳落山,今日的夕阳格外红,晚霞铺了半边天,出了倚湘宫的正门后我回首望了一眼送我出来的万芷兰,对她微微一笑,她愣住了神,在我离去片刻后她才望着空荡的宫路轻轻摇了摇头,带着道不尽的怅然。
与锁玉在分岔路上道了别后我们各自回往自己的寝宫,夕阳将天上大片大片的云朵染成了灿灿艳红映照着大地,周围的花叶皆被沾上了红色的光辉,我在路上走着走着,神思逐渐被夕阳笼了去,亦觉得自己被融进在了这血红的夕阳里。
今日早晨随锁玉出去时我并未带上竹桃,眼下也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走着,明明是想回常安宫的,脚步却随着不知由何而来的思绪牵引去了另一条路上。来到一座宫门前时我才发觉这里是皇上的朝凌宫,往事顷刻间冲上头脑,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莫名的心思引着我推开殿门走进了内院,守着门的侍卫瞧见并未阻拦,看来翊辰并未下旨禁我来这。
红彤彤的夕阳洒在脸上,我总觉少了点什么,究竟少了点什么呢?我在朝凌宫院内走着,发觉这里静悄悄地,清扫的宫人们皆闷着头做事,不敢发一言半语,饶是对我行礼时都刻意压低了声线。
我带着奇怪的神色走至内院,天边的夕阳更低了几分,残辉落在院里盛开的桃花树上,将粉嫩的桃花瓣映得娇羞妩媚,亦有几分少女遇见心上人时的动人神色。我的目光只在那桃花瓣上略略扫过后便定在了桃树下--那里搁着一张琴桌,桌上是一把琴。
目光落上去时脚步已随之而动,天边散下的艳红透过桃树覆在琴面上留下斑驳婆娑的影迹,我的心如被放进炙热的太阳里滚了一圈似地开始止不住地热烈狂跳,一道流畅的曲子已在脑中潺潺响起,以至于没有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带着惊喜又蕴满温情的:“夕儿,是你吗?”
竹桃曾经的话语此刻倾然被我抛之脑后,这般熟悉的感觉,我似是觉得寻到什么了,不觉抬手抚上琴面,而当我正要触弦时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扣住,我抬首,对上的是翊辰看似宁静却又暗暗卷着汹涌怒火的眼神。
翊辰的面色与这笼在夕阳下红烈的环境极不相符,犹如冬日严霜,他拽着我的手腕狠狠推了出去,唇齿间只吐出一个字:“滚。”
在对上他那双毫无温情可言的眼眸时我的神思已全然回转了过来,我定定地看着他,他却不再顾我,独自眷恋又爱怜地抚着那把琴。我的心瞬间蹦到了嗓子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笼了一层又一层的雾团里头被逐渐拉扯而出般越来越清晰,他微微颤抖着的手、他那含着浓浓情意与思念眼神、甚至是他微红了的眼眶……我挪了目光到那把琴上,与它有关!一定与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