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幸免之人乃是族长,已经六十高龄,侥幸逃生,不敢苟活,赴金陵跳河自尽殉国。”温怀光说到这里,声音轻柔得好像叹息,他低低吟道,“一旦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
有人被感动,低声抽泣起来。
温怀光站起来,欠了欠身:“百余年过去,清廷也已化为云烟,请诸位不必多虑,从前如何,现在一如往昔便好,只是请允我不能释怀。”他抽身离开。
那位美女顿时站起来,大声道:“非君之错!”
温怀光回眸,对她颔首一笑:“多谢。”
莎莎走上来迎接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心软叹息:“怀光呵……”
她顿时住了口,因为温怀光眼底分明闪过泪光,他嘴角还是弯着的,但是看起来格外心酸。
方才说的故事是假的,温怀光戏子出生,哪里会有这样的名门望族?但是却也不全是假的,死在那里的人不是他的族人,而是曾经培养了他的庆春班的一班人,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家,直到十四岁,被人买进王府j□j成了男宠,在此之前,他一直在那个戏班子里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庆春班在京城里红极一时,在他离开之后,依旧有所往来,后来京城被李自成攻破,老班主携班中人南下避难,后来清廷建立,屠杀扬州百姓八十万,又因为不肯剃发,其余的幸存者也死于屠杀,老班主年纪大了,侥幸逃生,却不愿存活,由年仅十岁的孙女陪伴去往金陵,祖孙两人在河边徘徊无语,最终跳河殉国了。
而他平生挚爱的公主,因死于昭仁殿,故后人称之为昭仁公主,正是在国破家亡那一日,死于她的父亲崇祯皇帝朱由检之手。
也难怪她会完全崩溃,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皇后贵妃自缢,父皇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她的皇姐长平被斩断左臂,侥幸逃生,后来却和驸马周世显在紫禁城中,洞房花烛夜,殉情殉国。
而她,却是和温怀光死后重生,结果却已经是百余年过去,灭了她家国的清朝都已经消失无踪,仇人没了,皇帝没了,她一无所有,无法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这其中的辛酸血泪,谁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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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星光运作了的结果,还是媒体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更有可能是因为话题太过敏感,因此温怀光那天的事情虽然圈内人人皆知了,可是却并没有登在报纸上,莎莎是实打实松了口气,倒是温怀光,依旧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么淡定。
真的那么淡定吗?当然不是。因为公主自从回来之后,状态一直都不好,时常沉睡,不然就是精神恍惚,总是以为自己还在深宫里,又或者做噩梦,梦见崇祯皇帝拿着宝剑劈头盖脸朝她斩下来。
温怀光何止是心痛,他死过一次,绝对不想再有第二次,但是公主这样反复做恶梦,等于是一次一次回顾自己被杀的场景,这样恶性循环下来,能够痊愈才奇怪呢。
到最后,温怀光反倒是想开了,这样或许也好,活在过去的公主,不会经受太多的痛苦,不会知道自己家国不再,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沧海桑田。
只要她活着,他愿意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甚至暗地里,温怀光还有些欢喜,公主只能依靠他一个人,他终于可以留在她身边,不必担心哪一天必须离她而去。
温怀光结束今天的记者会回到公寓的时候,就发现她只穿着一件吊带长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这是一套复式的小公寓,不大,虽然对于很多一辈子都在为买房努力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但是对于曾经居住在皇宫里的人来说,实在太束手束脚了。
他没有开灯,而是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才放轻脚步走过去,又犹豫了很久,才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环在臂膀里:“冷不冷?”
她摇了摇头,还是专心致志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温怀光也不出声,他其实很少有拥抱她的时候,原因无他,不敢造次而已。
说起来也够讽刺的,不管他多么会讨人欢心,但是男宠就是男宠,他们会和他有亲密的接触,却从来没有拥抱和亲吻,他不过是发泄yù_wàng的一件工具而已,而后来和她在一起,因为身份的差距,虽然朝夕相对,他无数次想要靠近她,却求之不得,哪怕后来有了肌肤之亲,他的吻也从来都不敢落在她的唇上。
现在这样的一个拥抱,却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紧紧拥抱着她,非常非常想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会保护她。但是这句话哽在喉头许久,愣是没有说出口。
她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出神,温怀光的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最终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缕幽香钻进他的鼻端,他沉醉其中。
“怀光,为什么父皇要杀我?”
温怀光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从前的慌乱和绝望,而是冷静痛苦的,显然现在神智清醒,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陛下……只是不想让你受苦。”
“他送走了太子和其他几个哥哥,却要杀了我和长平皇姐。”她静静问,“就因为我们是女孩子吗?”
温怀光叹了口气:“或许是怕你们落到贼人的手里,到时候……生不如死,毕竟世道对于女子,总是更为苛刻一些。”
她不说话了,好半天才道:“怀光,我不甘心。”
温怀光默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