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检查完后,我不经意和外面的一个男人对视了几秒。
我连忙错开视线,车子本来要驶出去了。
却被沈斯宁的一声命令给喊了住,他打开车门,稍微弯腰看向我,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赵小姐要去何处?这好像并不是杜若笙的车吧。”
我偏头,别过脸不去看他,冷哼一声道:“你们不是巴不得我离开杜若笙,不去破坏沈大小姐的婚姻吗?我如你们所愿,现在背着三爷要走了,怎么,不想放行吗?”
沈斯宁一瞬愣神了,他的神情有几分复杂,看了我半晌后,他语气怜悯道:“你...真的要走?要去哪里?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我拢了拢厚实的外套,缩着脖子,翁翁道:“不需要,都不需要,你也不需要知道我要去哪里。”
“嗯,一路顺风。”沈斯宁不轻不重地关上了车门,他站在城门口一直在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挥手道别。
我想,他是唯一一个给我送别的人。那身穿军服的硬朗青年,站姿笔挺如松,正气凛然,他摘下头顶的大檐军帽,给我行了一个标准的注目礼。
我不晓得他这注目礼是什么意思,他的身份比我高太多了,为了表达尊重,我探出窗外,依葫芦画瓢的也给他行礼。
黑车渐渐驶离这座纸醉金迷的大城,我迷茫的看着前方的路途,许久后,我笑出了泪,安静又孤独道:“赵绮君,你要离开上海了。”
前方的司机终于开口说话,他从反光镜里瞟我一眼,语调平和道:“聂先生说,赵小姐若反悔了,在终点之前,都可以回去。”
我趴在窗户边儿上,讷讷看着沿途的葱郁风景,叹气一声,低缓道:“不后悔,走吧,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开下去,我想下车的话,就会下车。”
“没有方向的开吗?”司机疑惑的回头,为了看路,他很快便转回头去了。
“嗯,没有方向。”
我的说话声有一丝哽咽,虽没有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擤鼻声却掩盖不了。司机回头望了望我,他搜出一块随身用的帕子递来,我接过后,不客气地拿来擦眼泪抹鼻涕。
对,我逃了,我就是个偏执的女子,明明是个苦难命却有一颗小姐心,但我不会自怜自贱,既成全不了,不如洒脱的放手。
不想去当第三个人,让沈斯如、杜若笙过不好后半生,也不想让自己伤心难过。三个人纠葛在一起,哪会有什么幸福。
他们若是成亲了,我仍然呆在杜若笙身边,便是坐实了破坏者的一方,将来也只能在紫荆园苦苦等待宠幸,这样的日子不磨人吗?我宁可不要那些荣华富贵。
我至今记得自己演过的第一部电影,至今记得杜夫人的事迹,哪一方的女子都是可怜的,可恶的是男人、可恶的是插.手子女婚姻的长辈,可恶又可怜的更是执迷不悟之人。
可我的杜三公子并不可恶,至少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可恶,他曾经给我的一切,是我人生之中最辉煌的时刻,他的音容笑貌,是我这辈子之中最深刻的记忆。
杜若笙与“三”这个字甚是有缘,他和白曼薇是三年,和我也是三年,他还是个排行第三的爷。恐怕我将来看到“三”字,便会联想起他。
车子驶进一座比较热闹的小城,我在此下车了。与司机道别后,我雇了一辆马车前往彭城寻找生父,第二日傍晚到达彭城的窟弯镇,我先找了一个落脚的客栈暂住。
在客栈里踟蹰了几日,我才鼓起勇气出发,一路走一路问,好半天才寻到三十三号的小弄堂,这个古旧的小巷子里有充满年代感的灰色老房。
弄堂里的小男孩穿着褂子奔来跑去,几个扎着红辫子的小丫头正找地方藏身,他们有的在玩摸瞎子,有的在地上跳房子,有的在玩抓石子儿,好不欢乐。
青墙边,还有一位拿着蒲扇的老人家,边扇风,边望天。
我看着面前的一切,莫名生出感动之意,这便是我父亲所住的地方,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来到父亲居住的城镇。
我站在那扇破旧的木门前,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敲了几敲,我捂着心脏跳动的地方,耐心地等待。可是门里边儿始终不见动静,接着,我又敲了很多下,并且礼貌地出声说话。
旁边望天的老人此刻看向了我,他浑浊的眼睛似乎看不清人,他定神看了我半晌,好心提醒道:“姑娘哎,这户人,早就搬家了,搬了有几年了。”
我掩住失落,蹲在老人的椅子旁,温声问道:“爷爷,那您知不知道赵先生搬去哪儿了?”
老人用蒲扇一下一下地拍打胸脯,他回想了片刻,便把赵仲秋的地址告诉了我,我感激的道谢,匆匆忙忙地直奔新地址而去。
赵仲秋已经住在居民楼里了,他如今的日子想来过得不错。从幽深的巷口进去,转弯后,我走上一个窄小的楼梯,这种楼里一般住的都是小资生活之人。
我默念着老爷爷所说的门牌号,一路上了三楼,不久,便找到了赵仲秋的新家,这次我敲门利索了一些。
开门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她的穿着朴素无华,身上围着一件儿洗得发白的围裙,她的面貌较为慈善,眼尾的褶子稍多,一笑起来,褶子都挤在了一起。她温婉的开口道:“你是...学生?来找你们赵老师求学问的吗?来,进来,进来再说,他在书房里写作呢。”
我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个热情的妇人给拉进屋去了,她邀请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