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勆声音如疾风吹碎寒冰,清澄明净中带着凛冽之意,“大军进城专道被这六十一人强占。豪奴六十人由本将军放倒,交由卢指挥使处置。主使一人,自己畏罪躺平,交由夏尚书,劳烦夏尚书依律治罪。”
夏尚书心里暗暗叫苦。交给我处置?我怎么处置啊,这严了也不好,松了也不好,治崔青云的罪固然不妥,轻易放了他也说不过去,对天子对百官都不好交代啊。
卢指挥使也很为难。这六十名豪奴倒是不像崔青云那么棘手,但崔太后的家人就没有不蛮横的,只怕依律处分奴仆崔家也是不许的吧?
这两人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正要出言推辞,唐梦芙率先拍掌叫好,围观的老百姓欢声如雷,弄得他们想推辞都推辞不了。
“哪家的倒霉孩子。”夏尚书和卢指挥使带着怒气瞪唐梦芙。
卢指挥使灵机一动,大声质问,“这人是谁?他怎会在专道之上?这个人五城兵马司也要一并带走!”
卢指挥使看出来唐梦芙是帮着张勆的,他是成心想把水搅浑,好浑水摸鱼。
“别,这小兄弟是我硬请过来的,他不愿意……”崔青云在地上抬起头。
“你闭嘴,规规矩矩躺好,躺不平用脚踹!”唐梦芙没好气。
“哦。”崔青云赶忙躺好,不敢再抬头了,唯恐张勆真的踹他。
张勆一脚踹过去人飞出去那么远,重重落地,那得多疼啊。
崔青云坚决不吃这个眼前亏。
卢指挥使没想到崔青云会这么说,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还是得把水搅浑才行,大声道:“来人啊,把这擅入专道的小子抓起来!”
唐梦龙和含笑在人群里着急,“怎么能胡乱抓人?”
唐四爷安抚的告诉他们,“稍安勿燥,有张将军在。”
唐梦龙、含笑踮起脚尖往前看,果然见张勆把唐梦芙叫到身边,“卢指挥使,她并非擅入专道,她是我的人。”
“你的人,哈哈哈。”卢指挥使纵声大笑,“张将军,这怎么证明他是你的人啊?”
张勆做个手势,立即有亲兵把他的白马牵过来了。
张勆把唐梦芙抱到了白马上。
卢指挥使瞪大眼睛,不能相信,“张将军,你,你,你让他骑你的白马?”
夏尚书声音发颤,“张将军,这匹白马乃塞外名驹照夜玉狮子,是过世的老定国公留给你的,听说平常人摸都不让摸……”
张勆这匹白马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通体白缎子一样,简直能照亮暗夜。这匹马更能日行千里,追风逐电,这样的宝马良驹千金难买,又是张勆祖父送给他的。张勆备加爱惜,真的是有人想摸摸都不行。但是今天张勆把他的白马让唐梦芙骑了,此情此景,谁还敢说这不知名的少年不是张勆的人?
卢指挥使想挑事也没话说了,只好认命的让人把六十名豪奴一一带走。
要说这些豪奴也是奴仆随主,崔青云一直老老实实躺着没敢起来,他们也就一动不动的躺着装死,直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拖,才一个一个跟着走了。
夏尚书无奈,只好对崔青云道:“麻烦建功侯随本官走一趟。”
崔青云在地上也躺了好一会儿了,心里正忐忑不安,听到夏尚书的话,如闻纶音,一轱辘爬起来,“不麻烦,不麻烦。”
崔青云下意识的仰起头想看看骑在白马上的唐梦芙,张勆一记凌厉眼神扫过来,崔青云一啰嗦,“不看了,我不看了还不行么?”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跟着夏尚书的人走了。
张勆向远处的唐四爷拱拱手,唐四爷点头,示意他可以暂时带唐梦芙走。
张勆吩咐,“替我再牵匹马过来。”
兰云飞和印少清从前是见过唐梦芙一回的,两人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回禀将军,找不出多余的马!”
张勆拧起眉毛。
怎么可能找不出多余的马?
唐梦芙骑在白马之上,觉得这白马的毛像绸缎一样漂亮极了,小手顺着马毛摸了摸,“你叫照夜玉狮子啊?你长的可真好看,我没见过比你更神气的马儿了,我叫你小白好不好?小白你乖乖的,我喂你青草吃……”
白马也不知是不服气还是不喜欢,仰颈长嘶,唐梦芙吓了一跳,身子歪了歪,双手乱划拉,差点儿掉下来。张勆眸光一闪,纵声跃起,轻轻巧巧骑上马背,双臂挡在唐梦芙身侧。
“谢谢你啊。”唐梦芙不好意思,“我太笨啦,连个马也不会骑。”
白马嘶鸣愈加激烈,跟有意见似的。
张勆伸出手臂,轻抚白马的脖颈。
白马温顺的叫了两声,安静下来了。
白马不闹了,唐梦芙安全了,反倒心慌。
又在他的怀里了,身后仿佛是一座小山,一堵胸墙,应该是很踏实的感觉,可这样没让人心中安宁,还让人心慌意乱了……
“那个,你让我下来吧。”唐梦芙小小声的道。
张勆上回和唐梦芙同骑一匹马还是洒脱自如的,这回却是身子僵硬,双臂环着唐梦芙防着她掉下来,却不敢碰到她,“下来做什么?人山人海的。”声音暗哑。
唐梦芙耳朵发烧,弱弱的抗议,“我不能和你同骑一匹马呀,这样多不好。”
张勆手臂垂在半空,目光触到唐梦芙耳畔的一抹莹白便舍不得移开了。
那抹莹白渐渐变成了浅粉色、樱粉色,深粉色,恍若三月娇嫩的桃花。
张勆的心情也由一片空白变为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