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话还没讲完,更衣室的门就开了,林嫮生走了出来反问:“为什么林教授在,侬不太好开口?”许艳晴想不到林嫮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倒是一记头有点反应不过来。林嫮生瞥了许艳晴眼:“许小姐,如果你以后和我好好相处,前头发生的那件事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假使许小姐还要做点什么。”林嫮生对许艳晴勾了勾手指,意思叫她过去。
许艳晴看林嫮生这样,心里倒是有点发虚,不但不上去,笑着往后退了步:“既然林小姐介爽气,那我是不是糊涂人林小姐日后就晓得了。”说完转身就走,倒也爽气。
既然女主角的服装基本定了下来,下来就是几位主演要碰碰头,第二天,伍梅琴就召集了演员在明星公司最大的摄影棚哩碰头。这部片子伍梅琴起用的女主角林嫮生固然是新人,连男主角也不是明星公司的台柱子陈岚,而是名气远不如陈岚的何双影,而陈岚在剧里演的是端定后的哥哥谢怀德。
陈岚笑吟吟地拉着椅子反坐在林嫮生身边,自来熟地叫了声:“小妹。”林嫮生对陈岚点了点头:“陈先生,你好。”陈岚把手一伸,按在了摊在林嫮生膝盖上的剧本上:“你这可不对,既然你演我妹妹那么该叫我一声哥哥才是,你是第一次演戏,总要先习惯起来。”
林嫮生将头一抬,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眼陈岚,忽然一笑,眉眼盈盈,像是漾开的春水:“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林嫮生坐正了身子,手指朝面前的地面上点了点,“如果照剧本,谢怀德见端定后该怎么样呢?”陈岚一呆,立刻拍着椅背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又对林嫮生挑了挑大拇指。
伍梅琴在陈岚靠近林嫮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他心上也不是没有顾虑的,陈岚是明星个,卖相好,风度翩翩,林嫮生又是小姑娘,不要叫他花住,可没法对林开愚夫妇交代。没想到林嫮生用电影中另一层君臣关系反将了陈岚一军,小姑娘介灵活机智,倒是叫伍梅琴对她更多了些能演好端定皇后的信心。
伍梅琴先将创作意图和注意要点对几个主演讲了下,等伍梅琴讲完乾元帝和端定后之间的纠葛,直言乾元帝第一个皇后被废,其中必定有端定后的手脚。而乾元帝作为一个在位二十年,政治清明的皇帝不可能一无所觉时,就发现林嫮生的面色比刚才苍白了点,认为林嫮生是新人听见端定皇后这个角色有深度,所以感到心慌,不免重点关照她:“嫮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嫮生听见自家问:“你们为什么说这里有端定皇后的手笔,甚至皇帝也知道端定皇后有份?那他就一点不念皇后和他十几年的感情吗?”
一旁的许艳晴哧地一声笑出来,得意样样地对林嫮生讲:“到底是小姑娘,你还不懂男人呀。男人狠心起来,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别说他从来就不喜欢皇后,就是他喜欢过的高贵妃,不也为了端定后抛脑后去了。”许艳晴顿了顿,撇了眼陈岚。“小姑娘,侬要晓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贱的,喜欢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可以,不喜欢了看见也讨厌。”
一旁演废后李氏的女演员韩素音笑了:“艳晴,你和林小姐说这些做什么,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说了又凑过来拍了拍林嫮生的手,“你不要听她的,胡说呢。剧本这么些,不过是为了增加戏剧冲突而已,不然还有谁看呀。”许艳晴撇了撇嘴,想说句:“侬看伊是林教授的女儿就拍马屁。”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笑了笑讲:“我说剧本呢。”
林嫮生对了韩素音笑了笑:“谢谢,我明白的。”一低头看见手上的剧本,心上隐隐约约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
这一次碰头会直开了三个小时,伍梅琴最后宣布:“明天开记者招待会,大家明天打扮得漂亮点。嫮生啊,侬是女主角,记者肯定要采访侬,侬要多做点准备。”
“晓得了,谢谢导演。”林嫮生从小就是个胆大的,当然不会叫伍梅琴几句话吓倒。可是伍梅琴和林嫮生都没有想到,第二天开机仪式以后,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冲到了许艳晴和陈岚面前,而作为男女主演的何双影和林嫮生面前只蹲了一个记者,还是文字记者,又矮又小,面孔上架了一副眼镜,镜片厚得像酱油瓶底。
何双影先笑了,同林嫮生打招呼:“是我连累了林小姐。”林嫮生倒也不气恼,还问那个唯一留下来的记者:“你怎么不过去抢新闻呢?”那个记者拿手指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我跑不快,没位置了。”林嫮生叫他的老实逗笑了,指了指何双影和自家,正要自荐,忽然听见路口一阵喧哗,所有的人都朝着路口看去。
就看见两个男人抗了一个巨大的花牌正走过来,花牌足足有一个成年男人高,也不象平常的花牌都是旁边一圈花,当中是块牌子写着谨送某某,再加上落款。这个花牌全部是用黄玫瑰扎成,当中两行用红玫瑰扎成的字:谨祝林嫮生小姐首次出演电影成功。下头的落款就一个墨字。
花牌离得远时只觉得漂亮,等花牌越来越近,那就不光光是漂亮了,可以说自从上海滩流行送花牌捧场以来,再也没有比这只花牌更弹眼落睛更有气派的花牌了。
叫这花牌一震,所有的记者好象都才知道女主角是林嫮生一样又涌了回来,把刚才还站在何双影和林嫮生面前的眼镜记者挤到了一边,闪光灯在林嫮生面前亮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