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江氏首当其冲,程琦、媒婆、白姨娘紧随其后。周元嘴里叼着竹枝摇头晃脑的哼着曲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筠娘子果然在这里。
一身脏污的荆钗布裙,腰杆笔直。筠娘子手执油灯站在最里面,只有油灯的一豆灯火照亮她的脸,鬼魅的渗人。
“筠娘呀,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你的盖头呢?”江氏捂脸痛嚎,“司辅大人有没有欺负你,筠娘莫怕,你只管说,我一定让老爷给你讨个公道!”
徐氏拉住媒婆的手,拔出手上的镯子套了上去。媒婆哎呦了声:“程太太这镯子我搁怀里就好,我手粗套不上。程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交待。”媒婆这个人精,门道自然看出了个七七八八。
徐氏眉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笑容牵强:“哎,筠娘是我和老爷从小看大的,琦儿又非她不娶,这事你就当没看见,筠娘与司辅大人共处一室这女儿家的名声……哎,合该琦儿都娶定她了,这该怎么议亲还是怎么议……”
媒婆没有辜负徐氏的暗示:“程太太,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媒了,我就说个敞亮话,这话中听太太你就听听,不中听就合当我没说过!程家一有家财二有贵戚,程大少爷更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宋筠娘与司辅大人共处一室就是不贞不洁了,你程家要娶什么样的媳妇没有?把这等女子娶回家惹人笑柄么?再者程大少爷明年大举,这样的女子还能做官夫人么?”
江氏听媒婆这么说,立马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道:“舅太太,大表少爷不娶筠娘的话,我家筠娘还怎么办呀?”
“娶,娶,”徐氏嗤笑,转脸看程琦一脸猪肝色,“琦儿你自个做主,你还要不要娶?这事怕是瞒不下去的,日后人家指点你头上趴着一只绿乌龟,就算你扛得住,你娶了没有名节的女子,就怕殿试上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恐怕你的仕途……冤有头债有主,谁毁了筠娘的名节,自然是此人趁早来娶了!”
程琦那是万爪挠心,宛如呜咽的声音从胸膛喷薄出来:“表妹,他——司辅大人是不是碰了你?”
“我要你说——表妹!”程琦咆哮,双眼赤红,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就快站不稳。
“你程家不认,这是要把筠娘往死路上逼么?周司辅怎么娶筠娘?主仆不通婚呀,周司辅一日还姓周,就是周家的奴才!”江氏是恨不得撞柱子了。
“真够讨人嫌的!她自个做出的事,是死是活,就当我程家没这个外甥女!你宋家仗着亲戚情面,就拿我程家当冤大头么?”徐氏没了好脸色。
一切都很明白了。筠娘子大笑出声,悲怆和嘲弄绕梁阁顶,风从没关严的大门窜进,灯火明灭一闪。
难怪父亲明知家产败光还一意孤行盘了铺子!
难怪程琦又转变态度来娶她!
难怪一向嫉她如仇的舅母亲自来议亲,连她的表哥都不远千里赶过来了!
这两个月,她没日没夜的烧瓷操持瓷窑,秀棠秀娇几次欲言又止,杨武娘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她不愿回想,秀棠后来这样说的:“娘子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武娘……娘子那日怒极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晕了过去,后来鹦格请了杨陈氏大夫过来,谢天谢地的是杨陈氏大夫说了,娘子毒血已出只需好生调养不日痊愈!老爷和舅老爷没有追究杨武娘,这事娘子就当是一场噩梦都过去了……”
这就是她的英雄!当她得知她要走,她只觉天昏地暗如坠地狱……她如节日的焰火把自己一生的璀璨放在英雄的手心,结果……结果她爆炸了熄灭了,英雄还是走了!
这根本不是英雄!就是一个混蛋!混蛋!
只有杨武娘知道她是装病,只要她病愈,还存在什么嫁娶之事?秀棠说杨武娘跟宋老爷单独说了什么。事后父亲便对她百般慈爱教她烧瓷管窑,她耳根清净了两个月,得来的就是舅母来议亲!
她一病愈,就算嫁给了表哥,也不影响表哥明年的前程。她病重之际,表哥怕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如今给表哥戴了绿帽子?
呸!他也配!
筠娘子轻蔑道:“舅母当年与母亲书信往来,母亲帮你要来香姨娘,母亲帮你拔了香姨娘这个毒瘤,这次是不是轮到舅母来报恩了?哦?也不能这样说,这可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舅母就不怕昧着良心遭雷劈吗?程琦!在旁人眼里你惊采绝艳,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畜生!你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孬种!我的贞洁,还由不得你过问!”
程琦被骂的脸色青白,指着筠娘子口不择言道:“你怎么不承认?你怎么不敢说?你根本就是不贞不洁了!”
他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他怎么看过程?过程是他的母亲亲手布局……结果却无法改变,他宁可自欺欺人是表妹自甘下作!
对呀,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巧!从宋家回来的路上,父亲便允诺他登科和表妹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至乐近在眼前。他意气风发,母亲却跟父亲闹了好几次。
直到一个月前,母亲忽然不再闹了,说是想通了,只要他喜欢,她再也不逼着他了。他浑身都飘飘然。父亲说要亲自过来议亲,结果……祖父家那头是一桩接一桩的事层出不穷,父亲就因此耽搁了,母亲亲自带他过来,临走前父亲还嘱咐了他一番。
他如何接受一个不贞不洁的妻子?
他有什么错?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周元眼一眯,缓步到程琦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