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浅攥紧了水杯,浑身僵直着不敢动。眼看那人距离她已经只有两步之遥,忽然深吸一口气猛然回身,挥起手中的玻璃杯就要砸下去。可手扬到半空却被来人一把抓住,巨大的力量疼得她低叫一声,杯子也应声而落,坠在地面碎成了无数裂块。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样,便只感觉一道手刀如风般劈向她的后颈,只是一个刹那,眼前的世界便都被拽入了黑暗之中。
昏迷前,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着,恐惧过后的心底也终于翻涌起一阵难言的欣喜和苦涩:
他真的来了,那是不是代表穆杨还活着,他还没有放弃?
……
“醒了?”男人温和的声音落在耳畔,舒浅模糊不清的意识瞬间一激,只反应了两秒便猛地睁开眼来。
黑色的轿车正飞快奔驰在高速路上,窗外有海景掠过,而她一侧头,便看见那个可怕的身影,顿时下意识往车门边躲去。手脚都没有被束缚着,一旁的男人正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似乎颇有兴致欣赏她受到惊吓的样子,凑近了身子问:“我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吧?”
“穆杨在哪里?”舒浅抵在门上跟他保持距离,干哑着嗓子问出声,却见他表情稍稍一顿,旋即笑得更深:“你知道吗,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也是提起了你,多么有趣的两个人。”
舒浅咬着唇不作声,吕刚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倒是收回了视线望向窗外的风光,手指随着车内低沉优雅的弦乐在腿上轻轻敲打着。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至少,不像是要伤害她的意思。
舒浅垂下眼眸,脑海中又浮响起之前宁霂尘的分析:“愤怒会带来强烈的抵触情绪,吕刚绝不会用伤害你的方式逼迫穆杨。只是你对穆杨的意义非同小可,也就是说,你比任何人都更具有说服穆杨的能力。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更可能逼你去劝说他。”
可是,劝说他什么呢?让他堕入更深的黑暗,让他的双手也从此沾上罪恶的血液?
她好不容易才将他带出冰冷孤寂的心墙,又怎么可能亲手将他推回那片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想到这里,舒浅心情愈发沉重,不禁担忧地攥紧了袖口。这样的小动作也没有逃脱吕刚的眼角,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戏谑:“怕了?”
舒浅一怔,差点忘了身旁还有这号难缠的人物,连忙敛去思绪努力平静下来,低声问道:“我可以见他吗?”
没想到吕刚却笑了:“噢,当然,你们当然会见面。”
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舒浅顿时浑身冰凉:“或许你们还可以彼此送对方一程。”
“你要……杀了我们?”
她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渺而来。这样的反应似乎令吕刚更加愉悦,竟绅士般托起她的手背放在唇边吻了吻:“不,我亲爱的舒浅小姐,你们中间只会有一个人死。”
见她脸色苍白,他反而笑了起来:“你难道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在生命结束之前,亲手将深爱的人送上更伟大更高尚的道路,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舒浅猛地抽回手,更用力地蜷缩回角落里,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如秋日枝头的落叶飘飘欲坠:“如果我也失败了呢?”
哪怕给她下药,逼她劝穆杨屈服,他也一定会懂她的,不是吗?他已经独自支撑了那么久,如今终于见到她,又怎么可能再轻易放弃。
“不可能。”吕刚悠闲地靠回椅背里,语调如哼歌般轻松惬意,舒浅却只感觉冷意浸染全身,而一种可怕不安的预感,也开始在胸腔剧烈地翻涌起来。
“这一次,只会成功,不会再有失败。”
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早已彻底混乱,穆杨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折磨的日夜,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意识也只能微弱地维持着,每一秒都可能就此沉眠,每一次混沌都可能再也无法苏醒。
生命正在不停地流逝,他很清楚也很明白,属于他的时间真的余下不多了。
可能这次,终究还是没办法再见她一面了吧。
穆杨闭上眼,木木地贴在冰冷沉重的钢架上,眼眶干涩。唇角早已被自己无意识的咬破,干涸的血液气息还回荡在味蕾上,可神经却已经麻木,尝不出那味道究竟是苦涩还是辛甜。
只是眼看着就要再次陷入昏沉,还不等那道熟悉的电击如期而来,整个房间里却忽然一暗,所有刺耳破碎的声音也顷刻间消失殆尽,连同面前屏幕上的画面都戛然而止在即将落下的斧头上。
这是……结束了吗?他终于放弃了他,打算执行死刑了?
屋外似乎有隐约的脚步声响起,隔着门墙闷闷地传来,却始终没有踏进这个房间。穆杨濒临坍塌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可他的心却随着这阵阵沉重压抑的步伐声狠狠揪了起来。
来的,不止一个人。
某种直刺心骨的念头刹那间升腾而起,他紧咬着唇默默等着,终于,片刻之后,正前方的银幕缓缓升了起来。他骤然抬起头,这才发现幕布背后不是墙壁,而是一面硕大方形的透明玻璃窗。
窗户的对面亮着刺眼的雪白灯光,那是一间无比干净的实验室,一个昏迷不醒的陌生白人男子正如他一般被悬在铁架上,似乎还有呼吸,却已经被折磨得无比虚弱,而房间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一秒,两秒,三秒……他好像能听见自己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