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绪言仰起头,漆黑的夜空已初透亮光,再过一会儿早起的生意人就该出来了。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坐进了马车内。
长平敛着衣袖愣在原地,星眸慢慢蒙上水雾,她不是无心之人,与苏绪言在一起三年,哪怕期间多嫌隙,也是朝夕相处的人,她比谁都看得出方才的苏绪言有多绝望无助,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她。
见人久久不动,辰自渊伸出在长平肩上轻推了一下。
长平一踉跄,慌乱踏出一步,眸中眼珠顺势而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缓慢着脚步走向苏绪言的马车,马车的车夫不知所以,匆忙下去拿出脚踏来放在下边。
长平提裙踩上,脚踏发出吱呀一声。身边没有扶着的人,车夫愣在一边不敢上前,车内亦没有如往常般伸出苍劲有力的手来扶住她。
这一去,生死不知,也不知哪年还能再见京中百花盛开了。
天色已是大亮,京中熙熙攘攘忙碌起来,谁也顾不得谁,谁也不知就在一个时辰前,京中人津津乐道的两个人已经走了。
他们坐着马车将满身的繁华丢在了后边,一路向南。
马车驶在郊外小路上,甚不安稳。一夜未眠的长平头靠在窗边,紧闭的双眸偶尔颤动,细长的秀眉略皱起,这马车颠簸,她睡的亦不舒适。
外边缰绳一勒,马蹄急急停下,长平身形一晃,险些往前着地扑去。
幸而她像是感应到一般,猛然清醒过来抓住窗柩,才免去这忽然的意外,她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
手已伸到一半的苏绪言默默将手收了回来,轻咳一声下了马车。
到哪里了?
长平撩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瞧了瞧,只见还是乡间小路上,不过右侧搭了临时的茶棚,放了几张桌子椅子,零散的坐着一些风尘仆仆的过路人。
看到桌上的茶水面食,长平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和苏绪言都不是什么贵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丫鬟下人端着吃的送到她的面前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若是还端着公主的架子,恐怕会惹来苏绪言的厌烦。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之前是苏绪言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她的脾性,如今却反了过来,是她瞧着苏绪言的脸色了。
这样想着,长平已是小心的撩开车帘子探了出去。
苏绪言和车马都在和茶棚里的老板说着什么,没有看见长平下来,自然马车下也没有放着踏脚的。
长平迟疑了下,还是一手扶着马车,一手轻敛裙裾跳了下来。
却听到撕拉一声金帛撕裂,长平回头一看,只见自己披着的轻纱被马车上的裂口处勾住,撕开了一道大口。
霎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长平身上,一些发出笑声,一些则是惊呼声。
这乡间小路少有女子经过,更别说是这种身穿锦衣,面容妍丽,一瞧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长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有受过万众瞩目,在过去的每一天,她几乎都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度过。
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难堪害怕,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粗布短衣,而她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可是,周围的人和她并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平头百姓,她这样装扮怎能不格格不入。
幸而她生在皇家,又是养在陛下身边的人,早已学会心中悲喜不显于色,纵然此时再失措,面上依旧是八风不动。唯有知根知底的人才会发现她的耳朵正红的不像话。
比起以往别人的艳羡目光,此时的众人眼里多了一份看戏,仿佛在等长平该如何收场。
该如何呢?
长平将目光转向了苏绪言,只见他手里提着东西,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快。
“上去。”
长平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缓缓的点了点头,转身就想回马车,习惯性的想踩踏脚,抬脚却磕在了马车横栏上。
长平咬牙咽下到嘴边的痛呼,刚想伸手扶住马车,就感觉手肘处被人握住了,那人手心冰凉,贴着她的手臂莫名让她安心下来。
苏绪言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虚扶细腰,将人带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了去。
坐在茶棚里的人还在窃窃私语,他们已经驾着马车继续往南而去。
马车内,长平用手轻轻按着刚才磕到的地方,面上依旧是八方不动。她的思绪还在刚刚苏绪言的那句话中,在她记忆中,苏绪言从没用过哪种语气和她说话,即使是他俩闹脾气,也不曾用过冷漠的语气,就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般。
正想着,另一只手里被塞进来东西,低头一看是几个包子面饼。
包子小小的,面饼上面浮着一层油,瞧着就没有食欲,若是在以前,他们是绝不会吃下这种东西的,可是现在看到这两样东西,长平只觉得更饿了。
余光瞄向苏绪言,只见他已经皱着眉头咬下一口了,在嘴中嚼动了几下就咽了下去,看似也不是那么难吃。
苏绪言都吃下去了,没理由我会咽不下去。长平看着手里的东西,缓缓抬起手来送到了嘴边。
隐隐有股香味飘到鼻尖,长平略张嘴不紧不慢地咬下一口,卷进嘴中停留了一会儿,却是眉尖紧蹙,张嘴就吐了出来。
“难吃。”
长平苦着脸说道,看了看手里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忽的反应过来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