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就去换,简直像是在照顾一只金鱼。
三天后林子伊就好多了。早上天亮时她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际,顿时有种一生都过完了的感觉。这三天里,她做了很多梦,很多年代久远的梦,不过太混乱了也根本记不清。她下床看见提了热水壶回来的杨文仪,忙对她道谢,感谢这些天来的照顾。杨文仪也是大松了口气,说:“你要是再没好,我就得给你请个医生去了。”
在林子伊生病的这些天里,金陵女大的吴教授已经过来代课了,吴教授的课上得确实好,但同学们却没有一点成就感。他们对吴教授很尊重,但也没什么兴趣,反倒是纪罗洋总被人想起。纪罗洋年轻随和,比吴教授友善得多,虽然教书技巧不行,但人还是不错的。所以班上有的同学会去外文系办公室找他聊天,好像过去那些有意的针对都已随着这秋天的到来烟消云散了。
日子又恢复平淡,这些大学生们忽然发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排挤纪助教这事多少有点虎头蛇尾的。而吴教授记性不太好,有次分发试卷,全班都有卷子,唯独林子伊没有。林子伊发现后不敢声张,一整节课她都忐忑不安,听得心不在焉的,她想着是不是自己考得很糟糕,所以吴教授把她的卷子单独扣下了。或者她的卷子是被弄丢了,那么这次就没有成绩了,这可怎么办呀?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林子伊站在走廊上等吴教授出来,上前问道:“吴先生,我没有发到卷子,这是为什么呀?”
吴教授也很惊讶,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没有拿过来:“你有成绩的,还不错,卷子可能是我忘在了宿舍,你同我回去领一下。”
男教工的宿舍楼林子伊是第一次来,吴教授带她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让她在门口等,自己进去找。林子伊百无聊赖地等着,当时正是正午时分,宿舍楼没什么人,林子伊左右等不到吴教授出来,便在长廊上踱起了步子。吴教授隔壁宿舍的门是开着的,林子伊经过时往里张望,发现纪罗洋正坐在床上看书。
她扒着门框,说:“纪先生好。”
纪罗洋原是背靠床头坐着,腿上盖着被子,低头在看书的。听到林子伊的声音他着实吓了一跳,忙把书扔了,躲到被子里嚷嚷:“啊啊你做什么呀?!”
“……”林子伊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想着是不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书,于是她问:“你在看什么?”
她边说边拿起那书,那是一本厚厚的英文版《伊利亚特》。
这有什么?林子伊完全不明白纪罗洋在紧张什么。而纪罗洋还是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也由于被子的阻隔而显得闷闷的:“我就随便看看啊。”
林子伊感觉纪罗洋好像特别崩溃,而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只好离开房间:“那我走啦……”
沈路是书神,纪罗洋是市集之神。市集之神,顾名思义,就是经营各种买卖的神明。但是这种买卖是比较特殊的交换,不是用金钱去换取物品,而是原始的以物易物,所交易的物品也比较奇特。比如沈路就在纪罗洋这里用祈愿术换了漂浮术,可以说是很经济的做法。
纪罗洋虽是市集之神,但他对买卖没有多大兴趣,他喜欢收藏各种奇怪的物品,沈路有很多书画都卖给了他,用去换了一些实用的法力。所以市集之神法力不行,书倒很多;书神没什么书,法力倒不错。
作为一国首都,南京自然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近代中华大地变化之大,让很多原本不问世事的神明好奇地下了山。神明与人类混杂在一块,虽是有所交集,但交集却不深。这大概是由于神明疏离的天性使然吧。比如纪罗洋和沈路,他们虽是朋友,关系很好,经常待在一块儿,但却是一个住宿舍,一个有房子。
这晚的南京夫子庙,秦淮河两岸,夜里华灯初上,丝竹管弦之声自河面上传来,在夜空中缭绕不绝。游船里酒醉灯迷,船头歌女的曲子唱尽了金陵千年兴衰。南京禁娼,却屡禁不绝。悠闲的狎客们仿佛应着名士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fēng_liú气度,醉生梦死在国破家亡之际。
这一天晚上的南京香采阁,红灯笼在幽远的巷子里亮起,石子路上分布着凌乱的脚步声,汽车压过地面引起微微的震颤。沈路和几个人步行至此,有人问道:“这绿井你可带我们见过?”
沈路还未开口,一位诗人便笑道:“美人是用来藏的,怎可轻易见客?”
沈路倒是不在意:“我愿意叫她,她还未必有空出来啊。”
另一位先生吟唱道:“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几个人进了店,往凳子上一坐,便有人上前与沈路低声交谈,末了,沈路抬头说:“那就让绿井为各位弹唱一曲吧。”
那绿井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生得清雅,她脸上化着淡妆,颈间系着天鹅绒丝带,始终是微微低头的样子,行礼过后她坐下,拨琴弹奏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曲调低回婉转,带着一丝哀愁之意,却是恰到好处。众人听得沉醉,绿井的指尖一拨一按,红唇轻启,声音清凌凌的,似从水中划过,那始终纾解不开的眉头令她看起来拒人千里,眉下的眼却是流光依然。弹奏到最后,曲调变得激扬,绿井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在座无不为之动容。
一曲毕,一位先生站起鼓掌道:“好!好!真可谓是才貌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