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血脉的人仍将他奉为天神。
所以慕容焕和冯居安才会如此投鼠忌器。
也正是靠着刘景强大的声望,吐谷浑和河西诸部才能稳定那么多年。
但若是他回到河西,被人发现他不过是顶着刘景儿子的光环,内里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他蹙起了眉。
父亲身死如同灯灭,他的声望不可能成为刘易尧长久的□□,一旦匈奴刘氏在诸部落之间的信用坍塌,等待着刘易尧的只会是可怕的深渊。
他放下手中朴素的汤碗,谢过了那汉子。
那汉子道:“大单于莫对我客气!大单于明日一早动身?”
刘易尧点头。
那汉子笑着露出了牙:“去年冬天山里头发生了山崩,之前的道儿已经不好走了,大单于知道吗?”
刘易尧蹙眉:“我们的向导是那位贺罗托。”
汉子“啧啧”了两下,道,“只怕那个大人不知道,明日要是继续走原来的官道,肯定得给山崩的地方拦住。不过我倒是知道另外一条路,不若让小的来给大单于指路?”
刘易尧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那汉子笑得极为朴实诚恳。一旁尔朱光却求之不得,他一路总是提心吊胆觉得那贺罗托要瞎指路害他们,如今遇上个匈奴血统的,心中的那杆秤早就偏到山沟沟里去了,连忙说道:“西坨大哥是山里头的人,肯定比那个什么贺罗托知道路。贺罗托也就是前两年来过太行山,也就在我们面前摆摆谱装装熟,哪能和人比?”
叫西坨的汉子立刻挠了挠头:“别的不行,认路肯定没问题!”
刘易尧便点了点头:“那明日你便给我们指路吧。”
一大早起来,贺罗托便知道自己的向导之位被那个村汉给取代了,就是冷哼一声。
不过他确实算不得对太行山有多熟悉,又闻最近的山崩就是上个冬天,没几个月的事情,便也随着那村汉带路。
西坨骑了头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驴,慢悠悠走在前头,那小路倒还真是新开出来的,看着也就不过两三个月的样子,路中挡道而被斩断的树枝断口依然簇新。
绕过一座狭窄的山口,一片浓雾弥漫起来。西坨指了指头顶上说:“喏,官道是往上走的,不过现在都给大石头堵住了,咱们得从谷里头绕一下,再上山去。也就多走半日的路吧。过了这座山头倒是很快就能到太原了。”
过了太原之后的路,贺罗托就熟了,他正想上前显摆两句,以挽回自己向导的尊严,却听见头顶的山道上,发出了两声尖锐的哨声!
他大惊失色,身后的几个虎贲也纷纷变了脸色,正欲抬头望去,却瞧见前头一直跟着老驴慢悠悠走着的刘易尧一行,陡然夹住了马腹,朝着山谷如离弦之箭般狂奔!
他正欲追赶,林中一支泛着蓝光的羽箭猝不及防地滑了出来,铮的一声钉在了他马蹄之前。
刘易尧根本不管这帮虎贲的死活,带着那几个羯族兵三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带这个小奴隶的跛子都纵马越入雾气之中再无踪迹。
贺罗托终于反应过来,那村汉并不是什么向导,而是一早就等在此处接应刘易尧之人——他们这帮从龙都跟过来的虎贲,奉命行监视之事,刘易尧怎可能对他们毫不忌惮?
这不——在这还弥漫着清晨雾气的山谷之中,他就要他们全部的命!
他低喝一声:“列队!戒备!”
虎贲郎毕竟训练有素,十几个人立刻围成阵型,但他们不曾料到刘易尧会有这一手,待从刀鞘中抽出武器之时,已经有人中箭落马。
浓雾中的箭雨根本无从抵挡,贺罗托被猝不及防射中了后背,强忍剧痛砍下箭翎,还想继续指挥,却突然看见一把弯刀破开浓雾朝着他的天灵盖劈下来!
一个高瘦的身形在奶白色的雾气中显现出轮廓,不过是普通牧民的长相,贺罗托似乎还在昨夜的村庄中见过他一面,他还给了贺罗托一碗水。
“贺罗托大人。”那人嘴角噙着笑。
弯刀如同春日柳叶般轻巧,却散发着令人惊悸的寒芒。
贺罗托忍着肩胛的剧痛俯身躲过了此人的第一击,旋即,却看见另一个方向上幽蓝的刀刃一挑,几乎削去他半个鼻子!
他胯下的马发出一声哀鸣朝着左侧轰然倒塌。
贺罗托按住马鞍接力一跃而起,手中虎贲的长刀扬起朝着那个人的弯刀劈砍而去,却被那月牙似的弯刀一把扣住,在浓雾重重之中迸现出一串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音。
相比那个人的弯刀,这虎贲的横刀显得实在是笨重累赘。
那杀手微微勾唇,腕间一翻,那把横刀立刻朝着外头飞了出去,另一只手上的弯刀同时扣住了贺罗托的脖颈。
他甚至能仔细地看清楚贺罗托因为恐惧而骤然放大的双瞳。
下一瞬间,盘在贺罗托颈上的弯刀绕了一圈儿,像是山间小孩儿玩的飞镖一般漫不经心。
贺罗托的颈上先是渗出了殷红的血迹,杀手拿刀背轻轻一顶,那颗头颅后知后觉地落了下去,鲜血像是趵突泉般喷涌而出。而杀手微微皱眉,一瞬间挪开了两三丈远。
那血却还是溅到了他的身上。
他将弯刀收回了背后,抬起袖子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血迹。
林中尔朱光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何事,只能听见刀兵交接之声。那械斗的声音却没有持续多久,迅速消弭,被浓雾洗净。
若非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