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信,说他们把莫琪带走了,剩下超度的事情留给佛社,让我们别掺和。”成万事此刻睡意全无,胡乱抓了几把自己略有些长的头发,一边打呵欠一边向后院走去。
院子边有一口井,井水清凉可口,平时经常被用来做饭,成万事也喜欢打水上来洗漱,顺便沾点天地灵气。拉上来的水桶里依然落满了桂花,他回头看了眼假装吟诗的桂树,叹了口气:“桂爷爷,都说别把花洒在井里……我们的灵气够用了,不需要你个老人家整天发愁。”桂树晃晃身子,没回答,而白猫跟在成万事后头,幽幽说道:“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有所依……”
“老不正经。”成万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没好气地往白猫屁股踹了一脚,弄得它急忙躲得远远,生怕被揪住后颈皮。说实话,万事皆里的三个非人类一个比一个老,也很难分清谁年纪最大,谁是真正的老人家……
说说笑笑又是半天,午后的阳光不算灿烂,带着些微暖意,笼罩在树梢,也拥住了开始打盹的白猫。成万事刚收拾完店里的东西,把货架摆得整齐,便听到风铃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又一阵,非常执着地响着。然而,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紧锁的店门,就再也没理会。
时候未到,万事不成。
……
深夜,万籁俱寂。风铃安静地待在屋檐下,白猫懒得动弹,而一抹细长得仿佛只剩骨架的黑影不知不觉伫立在柜台前,扭曲的五官下藏着深深的恐惧,连眼神都在颤抖。成万事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对方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缓缓开口:“好……疼啊……我好疼……啊……”伴随着它的话语,深黑的血渐渐从身上每一处渗出,流到地上后如同火焰熊熊燃烧。
“你的名字?”
“阿丽……好疼啊……好疼啊……”对方早已失去了神智,虽说无意识应答了,但除此之外,只剩被疼痛折磨的哭号。
成万事这才叹息道:“这单生意……我接下了。”
最后一个字轻轻落下,黑影也随之彻底崩溃,从头到脚一点一点燃烧起来,变成混杂了血污的灰烬。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迅速充斥了整个万事皆,连窝在桂树上睡懒觉的白猫也清醒了几分,忍不住一跃而下,飞快地跑进店里:“好臭……什么鬼东西!”
“感觉像怨魂,但又不太一样。”成万事蹲下身,指尖浅浅c-h-a入那堆类似香灰的东西里,沾了些许凑到鼻尖。他沉吟片刻,似乎有些拿不准地开口:“很浓的怨气,还有别的,不然味道不会那么奇怪……我要查一查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
由于嗅觉比谁都灵敏,白猫虽然很好奇,但只能躲在角落:“烧香?烧人香?难不成真的是那个?”
“八九不离十。”
“唉……这怨魂还能溜达到这里,也算厉害了。”白猫的瞳孔里多了一丝怜悯。
成万事在灰烬里拨弄了一会,找到一块透明的碎片,与那天没入蒋风白身体里的很像:“这东西我见过,和蒋风白身体里的应该是相同的构造。”
白猫不自觉走近了几步,当然屏住了呼吸:“所以,怨魂靠碎片才维持得了那么久,不至于马上烧起来……你暂时收起来,有空多联系联系你家总裁哈,正当理由,正当理由!”说完,对一脸无语的人挤眉弄眼起来。
“不,是你的总裁。”成万事扯出僵硬的笑容,“要吃鞭子炖猫r_ou_吗?”
“啊哈哈今晚月光真美,我要去找桂爷爷聊八卦……啊不,聊人生,聊人生……”白猫四只爪子两步三步走,以魔鬼的步伐后退逃开。
懒得在“你的我的”问题上纠结,成万事把碎片揣入怀中,专心致志研究起了地上的魂灰。“正好试一下牵引术,太久没用,都快忘了。”略一沉吟,他抬起头,顺手从身旁的货架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先吹掉上面厚厚的灰尘,继而掀开箱盖翻找了一阵,从中拿出几张红色的纸与三支包装齐整的线香。“三线香,红纸鹤,阎王要寻鬼何在。魂勾魂,城连城,东西南北无处逃……”低声念了三回,无端出现的火星突然沿细长的线香顶端一路蔓延到尽头,没入掌心,但成万事并不感到疼痛,反而淡定地松开拳头,将燃烧出来的黑印子压在红纸上。这样一来,红纸借三线香跟地府那边打了招呼,顺利连上生死簿,在短期内能当成寻找怨魂来历的工具。
毕竟生死簿难拿,阎王难请,更别说看管生死簿的判官还是第十府阎王的人……
没空胡思乱想,成万事又费了一些时间,终于折成四只丑丑的红纸鹤,分别放在灰烬的四角。当最后一只纸鹤落地,所有纸鹤便无风自动,腾空而起,向四个方向飞去。它们本该撞上货架或者墙壁,却径直穿过了途中遇到的一切事物,刹那间已然消失在视野里。见状,成万事勾勾手指,四根若有若无的线蓦地出现在半空中,被红纸鹤越拉越长。此后大约过了十分钟,某一根线骤然绷紧,“滋——”一声干脆利落地断了,其余三根则脱离了成万事的指头,自此杳杳无踪。
成万事半眯起眼,仔细打量起手中的半截断线,根据上面出现的古怪花纹拼凑出文字,从而获取许多有关怨魂的线索——陈丽,女性,二十五岁,独居,家住意和路第117号3栋501,三天前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