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倒是傅维敏不知从哪听过一些传闻,当着全家的面在吃饭的时候笑着说过:原来不要脸也是会遗传的,有些人骨子里就流着下贱的血,要不怎么姑姑是婊子,侄女也跟着学。傅维敏并不认识方灯,这样的指桑骂槐自然是冲着傅家饭桌上的另一人而来。傅镜殊当时低头喝汤,没有发作,暗地里险些将筷子捏断,他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吞下去,但轮到这件事上面,还是差点沉不住气当场撕破脸。这也是他一直垂首用餐的原因,他怕自己忍不到郑太太百年之后再来算这笔账。他终究是按捺住了,隐忍已是他生存下去并立足于此的最坚硬盔甲,虽然盔甲朝着血肉那一面也长着刺,每动一下都是血肉模糊。三年后,方灯的雇主放下了架子和初出茅庐的傅家新任接班人合作,在收购e.g时打了一场漂亮的仗,双方都获益良多,此后合作不断,令郑太太刮目相看。这可以说是傅镜殊正式入主傅家的一个开始。而方灯也在不久之后回到了国内,再也没有踏足马来西亚。后来,傅镜殊问方灯想要什么,他说从此以后无论她想要过怎么样的生活,他都将为她做到。方灯只提出让他再给她种一盆美人蕉,过去那盆在他走后已逐渐枯死。她把新的美人蕉放在新居的窗口,开了家布艺店,过上了她从未得到过的平淡日子。这样的日子和她的曾经相比平滑如丝绒,迅速地在指尖滑过,很快又是六年。方灯住处的墙上有一幅画,那是傅镜殊十八岁那年打算送给郑太太的生日礼物。上面原本画的是一尊观音,手持净瓶杨柳,眼里无尽慈悲。他不擅长国画,但郑太太画得一手好丹青,待字闺中时还曾拜在名师门下,晚年独爱清代任伯年的观音图。为了临摹出最好的效果,傅镜殊费了不少的气力,祖母大寿当日,他送上自己的这幅作品,郑太太展开看了一眼,便淡淡放到一边。第二天,傅镜殊发现自己的那幅临摹之作被挂在了起居室的墙壁上,与之并排的是任伯年的真迹。郑太太经过时看到了,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诧,傅维敏夫妇则和两个舅舅相视而笑,傅镜殊当时就知道他们是刻意让自己难堪。而郑太太驻足,对着两幅画端详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形似神不似。”傅维敏在旁当场大声笑了,“画虎不成反类犬。”连当时在旁擦桌子的工人都听懂了,捂着嘴笑,眼里全是嘲讽。傅镜殊没有笑,也没有怒。他默默将画从墙上取下,自己小心放好。那一年的元旦,他将画随身带回了国内。当方灯问起那边的亲人对他好不好时,他笑笑不语,只找出画笔在观音像上添添改改,那观音就多了一张脸,朱颜绿眼,手持血刃。他告诉方灯,这就是诸经中所说的罗刹娑,极恶之神,形容妖异,啖人血肉。方灯阻止了傅镜殊在画完后将它撕毁的举动,这幅画于是挂在她的房间一直未取下。他不在时,她时常独自看着画里的半佛半鬼,是否每个人心中都藏着这样的两面?她和傅七一起走过那么多年,他的风光得意她鲜少得见,而他最不堪为人所知的情绪却只展现在她面前。方灯觉得,自己就是傅七心里藏着的另一张脸。第二十章走狗与毒蛇“你在怪我这一次太久没有回来?”傅镜殊见方灯低头看花许久不语,转身向她问道。方灯摇摇头,“我只是看了一天的店有点累了。”她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方灯没有说违心的话,她并不曾怨恨傅七长久地不在身边。当一个男人越成功,他能分出来的时间就只会越少。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正如傅七其实很清楚无论他做了什么,唯独方灯不会真的去怪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唯独她会一直等着他。只不过她已是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会为了他每一次的归来和离去而泪湿双眼。最初的分别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些年她渐渐已习惯了一个人平静简单地生活,过去她从不敢想,而如今看来这正是她想要的。她甚至不会感到孤独,无论现在如日中天的傅镜殊身处何处,那个废亭边临摹、花架下微笑的傅七始终都住在她的心底。方灯已适应了离别。打从她为他在陆宁海面前解下第一颗纽扣,执意成全他远走高飞那一刻起她就该了解,她会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那个人,但却永远成不了可以在阳光下与他携手并肩的另一半。如果要怪,她只能去怪当初的自己。当然,女人都是一样的,想通是一回事,断不断得了那点奢望的火苗又是另一回事,嘴里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心里却盼着他别走。方灯透过洗手台的镜子看见傅镜殊依然在细心照拂那盆美人蕉,像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最大的奢望不过是平淡相守,每天一起等着花开。寻常夫妻朝夕共处相看相厌一地鸡毛,她没有这个福气。第二天,方灯起得很晚。傅镜殊一早就出去了,他这次回来还带着公事。他们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去市中心最热闹的广场等待新年钟声响起。到了黄昏,方灯才接到他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去他办事的地点等他一会儿。方灯是无所谓。傅镜殊派了人过来接她,车子在楼下等着,她下楼才发现充当司机的竟然是傅至时。傅至时殷勤地下来为方灯开车门,嘴里称呼她“表姑”。方灯不是第一回听到这个称谓了,他现在对傅镜殊一口一个“七叔”叫得亲热无比。按常理,她是傅七的“表妹”,傅至时叫她一声“表姑”倒也不算乱了伦常,只不过平白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