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应该是这两天新来的香客。
也不奇怪,半月后寺里有赠灯仪式,来往出入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她回到房门前。
窗台上用小石块压了一张白纸,她展开一看,唇角微抿,转瞬间又风神淡静,将纸沿着正中深痕叠好,放进口袋。
温千树倒了一杯冷茶,喝了大半,屋里信号时有时无,手机陆续进来几条信息,大多都是她母亲温莞发来的,长长的一大段,苍白又急促地解释着一件事——
你爸出车祸的消息被压下来了,我也是在律师公布遗嘱后才知道的……
繁繁,你还有妈妈……
又一条信息跳出来。
“姐姐,你不要难过,以后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们都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趴在桌上,回了一个“好”字。
怎么可能不难过?
那可是给了她一半生命的人。
半盏凉茶浇不灭这一丛潜伏已久的心绪,温千树起身取了灯出门,走过数条回廊,停在一座白塔前。
她用钥匙开门进去。
塔内有一间壁画室,她在这个地方修了三个月的壁画。
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修复工具,她拣了一把软毛刷,来到一面墙前,墙上的壁画已经过加固处理,灰尘蒙面,黯淡无光。
她用刷子轻轻地将壁画表层的尘土除去。
这是个精细活儿,格外考验人的耐心,很是适合这样安静漫长的夜。
她反复地轻刷,仿佛手下是一个新生的生命,柔弱而鲜活。
不知不觉,天亮了。
一夜时间,不过也只清理出壁画中一朵巴掌大的祥云,对她来说,这已经算高效率了。
温千树揉揉脖子,从塔里出来,重新锁上门,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远远就看到管理寮房的寮元师候在门前,她走过去,见了个礼。
寮元师点点头,温言和她说了一件事。
原来是赵琪琪一大早就闹着要换房间,可近来香客增多,能提供住宿的房间已不太足够,那双人间还是寮元师看在温千树的面上,特地匀出来的。
“寮元师父,给您添麻烦了,”温千树双手合十致歉,“这件事我会处理。”
“如此便好。”
寮元师走后,温千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回寮房,转身弯进左侧一条林荫小路。
她昨晚回房前给那三人发了信息,通知早上要开个短会,信号不佳的缘故,凌晨三点多才发送成功,没想到的是,他们全都到齐了。
赵琪琪红着眼圈,她男朋友正低声安慰着,林山则是好整以暇地坐着看戏,见温千树出现在门口,他立刻站起来,“温老师,早。”
温千树点点头,走进去。
她简单说了一下寺里的作息、禁忌、以及他们接下来的实习内容,很快收尾,“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可以散会了。”
赵琪琪瞪大眼,要哭不哭的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按照平常人的逻辑,见她哭成这样,总要问一问发生什么事吧?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换房间,可也不至于……连一眼都不看吧……
这不是白哭了吗?
高明被女友频繁刮来的眼风扫得有些站不住脚,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温老师,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温千树:“嗯?”
“是这样的……”他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昨夜赵琪琪睡到一半,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开了灯一看,床前桌上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咬着她从澳门带回来的猪肉脯往外拖,奇怪的是,那老鼠也不怕人,和她对视几秒,竟还摇起了尾巴……
她自小娇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尖叫一声,老鼠吓得四处逃窜,慌乱中又把她放在桌上的一瓶神仙水撞倒,在地上摔成碎片。
赵琪琪见温千树听得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有些急了,”你一定不知道那神仙水多贵,所以你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温千树看向高明,“所以,你是想和我商量什么事?”
高明:“能不能帮琪琪换个房间?”
“可以。”
高明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看来没那么难啊,那个寮元师也真会欺生。
赵琪琪见目的达到,也弯起唇角,只是还没来得及收回,又听温千树问,“四人间和八人间,喜欢哪个?”
赵琪琪的笑一下僵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多余的单人间了吗?”高明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发虚。
“你家里应该会有,但这里没有。“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没有人去接她的话。
那就是没有异议了。
不料,温千树刚走到禅房门口,背后又砸来一串声音——
“那凭什么你可以自己霸占一个房间?”赵琪琪几乎拧着一张脸,“既然你都开了这样的先例,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温千树脚步未停。
“我不服气!”
温千树终于停下,转过身来,“不服……”
依然还是那副清淡的语气,可整个屋里的气氛仿佛一瞬间都冷了下来。
高明和林山交换了个无措的眼神,前者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那样安静等着,终于等来了两个字——
“憋着。”
三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追看过去时,那截黑色裙边已经晃过木栏,不见踪影了。
赵琪琪气得用力一拍桌,震倒了两个茶杯,茶水流得到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