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喜。霍笙俯低了身子,抬手去抚摸她的脸。
少女的神色却是茫然的,见他动作忙微微偏头, 不让他碰,那双猫儿一样睁得溜圆的眼睛里带着戒备。
霍笙的手一顿,呼吸不由得收紧了, 惊讶和不安的情绪一起袭来,声音微颤地问道:“你怎么了?”
或许是他眼底的关切与疼惜太过于明显,阿练很容易地就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的善意,脸上的戒备神色稍稍减轻,偷眼打量一下四周, 最后又将视线投在他身上,有些不安地捏了一下被角, 轻声道:“你是谁啊?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我阿爹呢?”
霍笙的心一下子凉了,老天爷, 她不记得他了。
两个人对视一瞬, 霍笙几乎是有些狼狈的, 他几天没合眼了,眼睛里都是血丝,嘴边有些微的胡茬冒出来,看上去有些吓人。小姑娘的眼睛却是灵动和澄透,盛满了纯真和不解。
她慢慢坐起来,长发像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静静望着,在等他的回答。
霍笙却立刻起身,快步出去了。
一直奉命在大长公主府替阿练诊治的御医进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走到外间向霍笙道:“翁主伤在头部,所以才会出现这般失忆的症状。下官从前也曾见过类似的病人,有些经过治疗,待创伤愈合之后自然就会恢复记忆。不过——”
“说下去。”
“是。不过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恢复,所以下官也无十成的把握,还请侯爷见谅。”那御医道。
霍笙让他退下,自己抱着头在外间坐了一会儿,等心头的郁躁稍解,才重又起身进去。
阿练一直在等人过来,她满腹的疑问,见到霍笙,迫不及待地就要下榻。
霍笙止住她:“别乱动,你受了伤,好好在榻上待着。”帮她盖好衾被。
“你是谁啊?”
“头还疼不疼?”
两个人同时问,又一起愣住。霍笙又问她一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后。阿练虽然抗拒,但也没再很明显的躲闪,只是眼神怯怯的,像幼鹿一般,分明还是小女孩的样子。
霍笙放下手来。
“不疼了。”阿练摇头,又问,“我受了什么伤?”
她有很多的问题,只是面前这个人神色太冷了,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她还是有点怕他,不敢一次问太多,怕惹烦了他。
“说来话长,不过看样子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也忘了以前的事,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霍笙看着她,问道。
阿练一怔,她怎么听不懂这个人说的话?忙反驳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啊,我……”她刚要说,想想又觉得不对,于是把要出口的话咽回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先说你是谁?”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傻。
霍笙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略带了些苦笑,慢慢道:“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所以我把你带到长安来。这里是大长公主府,你被大长公主收为养女,封做了翁主。前些时日你在大火里受了伤,失去了这部分记忆。至于我——”他的目光微微闪动,看着阿练道,“是大长公主的儿子,也是你未来的夫君。”
阿练一脸的惊讶,小嘴微张地道:“可是我才十一岁啊,阿爹怎会这么早给我定亲?”
原来她的记忆停在了十一岁的时候。霍笙道:“刚才说过了,你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事实是到明年你就及笄了。”
阿练完全理解不了他所说的,她现在更关心的也不是这个:“那我阿爹呢,他没来长安吗?而且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你?”
“你忘了?”霍笙道,“代王的长史数次请你父亲出仕,他已经答应了,自然走不开。”要真是这样该多好。
父亲答应了吗?阿练没有一点印象。不过她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接下来霍笙告诉她的关于两人父母的事才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听完,阿练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眨眨眼道:“要真是这样的话,你不应该讨厌我吗?”
“的确如此。”霍笙点头,这么多天,他第一次笑了,“可没有办法,我喜欢你。”
……
书房里,微弱的灯火在几案的烛台上跳动。宣平侯坐在案后,心腹幕僚微微上前挑一下灯花,火光重又明亮起来,照见矮榻上那人风神玉面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