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天地间尽是一片素净的银白,冰雪中反s,he出细微的耀目光泽,晶莹剔透,点点生辉。而慕绯就跪在这一片雪白里,身披一袭绯红色牡丹纹棉袍,在雪地里更显耀眼。慕绯缓缓抬起头,笼烟般清秀的眉在看清来者的那一刻轻轻舒展,顾盼的明眸下仍挂着一圈浅影泪痕。苍白的脸色衬得她肤光胜雪,颊边的小酒窝微一旋动,满目祈盼...
“绯儿,绯儿你快起来罢!”老林心底一疼,不顾一切地奔去扶她:“快起来!怎还跪着!”
慕绯起身,见老林身后出了几个弟子就没了旁人。一颗心倏地再度抽痛,神色恍惚,她指了指门廊墙角处叠好的棉被和一堆烧干的炭火,道:“多亏昨夜师姐偷偷出来照顾我,给我送了被子、姜汤、炭火,还有这件衣裳...”慕绯顿了顿,怅然垂下了眼帘:“她真的...真的不愿见我了么?”
老林一抬手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只见十五个身着风氅的剑客策马而出,其中一匹骏马正是慕绯的坐骑“隽”。隽身上扎好了胭红为慕绯整理好的包袱。老林轻轻拍过慕绯的双肩:“天地之大,自有你容身之处!我从庄里最好的剑客里挑了十五人陪你上京,还有这个...”他从棉衣内衬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好几样物事:“这里有五个锦囊,是松竹梅三老给你的,你每寻到一种灵药,就打开一个锦囊,照着锦囊里说的保管好药材。这是墨成香给你的易容粉,分量不多只够三次,一定要谨慎使用!最后这个,是沧浪阁圣姑的木牌,墨成香说...一旦夺到东海龙血,甬州知府和桃花岛岛主不会善罢甘休,让你把这木牌丢下,无论官府里还是江湖上,都能暂且压下来!”
慕绯一样样接过,眼底泪光游离,心里五味杂陈一般复杂:“好...替我谢过她!”
“绯儿,你先安心上路!”老林流着泪看她,疼惜而不舍:“我们都会劝着雪衣,我们谁也不信她真的这般绝情!”慕绯的目光遥遥投向宅门深处,柔柔一缕淡笑忽然印在唇边,犹如悄然绽放的寒梅盈了满庭芬芳:“昨夜我冻得彻夜不眠,却是想明白了。同样是执意为她寻找灵药,怎不见她对龙阳师兄有半分责罚?”老林一时语塞,捻须看着慕绯,只见慕绯苦涩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洒脱,几分空寂:
“不仅仅是因为雪衣对我情深意重,又预见到了回宫的险恶,认为我会一去不返。她失了武功后变得心思敏感自卑,我随意提几句朝堂之事都会令她更痛心、更绝望。她眼见不能阻我,就不惜斩断情丝,说尽了绝情伤人的话...她一直认为我心性高受不得半点委屈,越是伤我,我就越是心灰意冷,就不会再为她回宫涉险了...”
“哎,兴许就是这个原因!”老林深锁的眉宇骤然舒展,恍然道:“她拼死为你铸成相思剑,就说明她把你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厢她又亲手断送了情爱,让你怨她恨她,实则...是她最后能给你的保护了!雪衣的心思真是...”
“她这般心思,我又岂能负她!”慕绯的声音颤抖着,目光如炬如火,透着深刻的爱慕与眷恋。她的十指紧紧环扣住相思剑剑柄上那颗凄艳的琉璃珠子,那剑上融着南雪衣的血,融着她的所有的爱啊...慕绯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忍着泪一把拽过了隽的缰绳,准备启程。
“绯儿,”老林语意哽咽,唤住她道:“临走了可否再听老夫一言?”慕绯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含着泪道:“请您赐教!”
“你和雪衣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如我自己的孩子一般。你们相爱至深,可终究隔了整整七年的年龄差距。你还不满十七岁,这样意气风发,年少不羁!而她过早地挑起了铸剑山庄这个担子,心被岁月磨圆了棱角,难免疲倦憔悴。与她同龄的寻常女子,哪个不是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日子...”老林娓娓道来,眼神里不禁流露出殷切的慈爱,亦有着深深的担忧:“而你...绯儿,你可能够给她一段宁静的时光,一个安稳的家啊?”
慕绯已是听得泣不成声:“我知道...雪衣为我,牺牲太多太多了!”
“她不求你飞黄腾达,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老林语重心长地捧住慕绯泪s-hi的脸颊,叹道:“她口上说放你走、赶你走、心里一定是比谁都渴望你回来!回来允她一生一世啊!”
“一生一世...”她细细呢喃着这四个字,轻如鸿羽,却又好似承载着万水千山。慕绯一把握住了老林粗粝苍老的手,沉声允诺道:“是,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会与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言罢,她一手撩开绯色牡丹纹棉袍,再一次屈膝跪地。慕绯的脸深深埋入冰雪,接连三拜,涌出的泪皆是欣慰与无悔:“徒儿...拜别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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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一月十五元宵佳节。
清晨的东海薄雾弥漫,一抹姹紫嫣红的流霞从海天之间升起,晨星渐渐黯淡下去,破云而出的朝阳映红了海面,几只海鸟贴着海面划过,画面壮阔而绝美...
“呜——”的一阵号角声传来,只见海面上缓缓是来三艘巨大的帆船,猎猎风帆乘风鼓舞,还未靠岸已经掀起了层层浪头,直拍上了岸上的一块礁岩。礁岩上已经站了好几个瞧热闹的渔家孩子,正朝着那送亲的帆船欢笑挥手...翻卷的浪花复又褪去,露出了礁岩上几个历经风浪侵蚀的刻字——“沈家门渡口”。此地正是甬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