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青墨不识字,也不能当她面唤她的名字,毕竟白若素理应不认识她才对。
“你既不会说话,今后就叫巧青。”若素淡淡道。
巧青满目感激,连连点头。
一路上,她都是垂着脸的,她以为这辈子已经毁了,在古世仁身边不过是等死了。
不!是比死还不如。
马车返程驶进驿站时,已是月上中梢。
“小姐,时辰已晚,只能明日再回府了。”潘叔躬身道,随即便带了两个婆子先去选了间干净的客房,打扫一遭之后才折回来接若素。
古世仁原本就是肥肠满肚,一路走来倒是累成了狗爬地,见有驿站人多,又有来往商贩,而且此地离天子脚下不远,说不定还有便衣的锦衣卫。
他寻了机会,哀怨悲鸣道:“哪位大爷救救我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白家小姐仗着有人撑腰,根本就不把我这等平常百姓当人看,哪位好心人行个方便,救我一救啊,家中上还有八十老母,下还有三岁幼儿啊....”
说着,便苦唱了起来,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痞子就是痞子!
穿着再好的绸缎,还是改不了卑劣的本性!
“住嘴!”东来喝道,扯着捆绑着古世仁的绳索。
古世仁这一求救,无疑暴露了若素的身份。
白家小姐!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位小姑娘近日可算是名声大振。
来往住客不由得往驿站外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议论声一时间掩盖了把酒话桑。
“她就是白家姑娘,倒真是小人儿,不知这会是谁得罪她了?”
“看这架势,还真是个有手段的。”
“啧啧...今后也不知谁家的公子敢娶了这样的姑娘,白大人为官谦和,竟生了这么个鬼主意颇多,还胆大包天的女儿。”
若素无视一切流言蜚语,就算是权势滔天的人,也管不了旁人的嘴巴。
这时,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从驿站走出,迎风而来,面带微笑:“我与姑娘倒是有缘了。”
忘川淡淡瞟了古世仁一眼,不问缘由的对身后布衣男子道:“替小姐把那人押去马厮,塞住他的嘴,好生看管着。”
很快古世仁便被堵上嘴,拖拉下去。
若素怔怔的看着他,谈不上绝对的好感,却也有防备。
被伤过的人,防备心是很难放下的。
“你都不问我缘由?”若素问道。
忘川像是嗤鼻一笑,好似若素问的很多余:“小姐认为他罪有应得,那就是罪有应得。”
有缘人见面,说话也投机。
而对于这样的人,一向都是江湖义气为重,真要是能与他结为好友知己,倒是比远亲血缘可靠的多。
若素将古世仁所做之事大概一提,倒是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不过,她坦不坦白已经不重要了,恐怕不到明日,京城里头有关她的传言会再度喧嚣。
忘川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下巴:“小姐这也是正义之举,这个世道光是讲规矩是远远不够的。”
闻言,若素倒真是欣慰了一番。
也许在旁人看来,她近日所做的一切当真是大逆不道,违背三纲五常,可她自己心知肚明,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还会那般。
旁人看不穿是旁人的事,自己心中通透已是足以。
“多谢。”若素浅浅一语,便去了后院客房。
忘川感觉到她有避嫌之意在里头,也不追问,摇头无语的笑了笑。他身侧随从问了句:“爷,您认识这位白家姑娘?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与您倒也投缘。”
远处是无尽的夜幕,忘川极目望了过去,像望穿了整个时空,再度摇头笑道:“但愿。”
巧云刚服侍若素沐浴更衣,一婆子眼眶红肿的走进客房屈身道:“小姐,老奴已按着您的吩咐给巧青姑娘检查过身子了...哎...造孽啊,身上每一处是好的。”
这婆子是乔魏氏的陪嫁,在巧家后院风雨历经了四十余载,不是一般的事能让她如此动容。
若素闻言,便起身往二等房走去。
一等间只剩下一间,她又担心巧青暂不适应伺候她,便只打算了留了巧云和婆子守夜,让巧青一人留宿二等间。
若素踏入门房时,巧青在耳房清洗,她也顾不得主仆尊卑,上一世欠巧青的太多了。
进了耳房,饶是只有昏黄的烛火,还是能看见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后背上还残有鞭子抽打的伤口,有些是刚长好的嫩肉,有些已是旧伤。
用体无完肤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大。
“小...小姐?!”巧青惊慌失措拿了毛巾遮着身子。
若素已略懂旗黄之术,想帮她看看身子到底如何,却被巧青轻轻避开,她低头道:“小姐,您别过来..奴婢...奴婢脏。”
她嫌自己脏了?
谁又是干净呢?乔若婉?陶氏?
此时此刻,若素只觉心口绞着疼,多好的女子啊,善良,勤快,相貌也是出众的,要是跟了一个好主子,到了年纪嫁个管事当正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责和内疚充斥着若素整个胸腔:你傻啊,既是乔若婉的人,你当初又为何选择帮我?你要是安生做一个恶人,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她当初得知青墨,也就是如今的巧青,竟是乔若婉的人,她怨过她的。
“小姐?”巧云见若素脸不对,扶着她唤道,以为她是被巧青的身子吓到了。
若素摆了摆手,抬目,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