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他竟头一次把这差事当个差事在认真办着。从头到尾,他都像只护食的小狗般牢牢守着珊娘的船,再不许袁长卿靠近半步。偏他和袁长卿住在一条船上,袁长卿那里的任何动静都逃不开他的眼……
闲话少叙,只说第二天,珊娘又被喜婆婆把她的脸刷成一面白灰墙,然后被三和五福扶上了花轿。接下来,不过是把前世走过的流程再走一遍而已。
和几天前从家里出来时的忐忑彷徨全然不同,这时珊娘已经镇定了下来,她甚至还颇有点自娱自乐地想着,她这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还有人像前世那样,在洞房里给她来个下马威。
前世时,袁长卿揭了喜帕出去敬酒后,袁家四姑娘袁咏梅便陪着几个京城高门大户家的女孩子们过来了。其中一个姑娘曾很不客气地当着珊娘的面嘲着她:“还当袁大哥哥娶了个什么天仙呢,长得竟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听说还是个庶出?真替袁大哥哥不值当!”
后来珊娘才知道,说话之人是南阳郡王的独生女儿周秀元。大周律法规矩,所有的皇室宗亲需成年后才会被赐予封号,虽那时候周秀元年纪不过才十四五岁,尚未够年纪封号,大家仍是尊称她一声“大郡主”。这位大郡主因是家里的独苗,行事为人很是跋扈,偏因着袁长卿的关系,她独跟袁长卿的堂妹,袁昶兴的同胞姐姐袁咏梅交好……于是,其中有些什么猫腻,自是一目了然。只可惜当时的珊娘并不知情,见这位“二妹妹”主动站出来把那位“大郡主”给劝了出去,还当她真是个好孩子,很是对她心怀感激了一阵子……
所以,当她在新房里坐了,袁长卿上来掀开她的喜帕后,她都没顾得上看一眼袁长卿,就忙着偷眼瞄向四周那些来观礼的人。
叫她意外的是,她第一眼看到的竟不是袁家人,而是七娘。
七娘站在一个眉目有点严肃的老妇人身后,见她看过来,便冲着她跳脱地一挑眉。这小动作恰正好落进那个面容严肃的老妇眼中。老妇人顿时睇了七娘一眼——那一眼,虽有怪七娘不够稳重之意,却也能看得出来,其中不失亲昵之态。
珊娘自是认得,这老妇人正是七娘的婆婆。前世时七娘跟她婆婆关系并不怎么好,所以前世的婚礼那天,她虽然也来了,却一直被她婆婆拘在身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进来看她——而且,虽说侯家姑娘里只她和七娘嫁在京里,其实那时候她们二人都不怎么愿意跟对方来往的。还是又过了十来年后,直到珊娘临终前两年,二人才因着各自的境遇而渐渐珍惜起小时候的姐妹情意来。
此时看着七娘和她婆婆的互动,珊娘不禁一阵暗感叹世事无常。七娘是春天里嫁到京城来的,那时候她的婚事险些因朝中的动荡而生出波澜。也亏得她坚持嫁了,她嫁过来没几个月,次辅大人便又重新起复了。许正是因为她当初的不离不弃,叫她婆婆对她竟没像前世那般挑衅了,至少从七娘的信里,珊娘能看得出来,她如今过得不错。
她和七娘对了个眼后,便扭头看向其他人。
此时在洞房里观礼的人,比前世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那袁家人除了四夫人,现任的国公夫人余氏外,便是袁家几个远房亲戚,珊娘都还能认得。而叫她又暗暗吃了一惊的,是由袁四夫人陪着的那个高瘦妇人——那是袁长卿的大舅母刘氏。前世时,外面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记得清清楚楚,方家人和七娘一样,只在外面坐了席,并没有进洞房来。
如迷信之人占卜一样,连着两个和前世不同的情况,叫珊娘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应该预示着她这一世的婚姻会有个不一样的未来……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嬉戏说笑声,其中最为尖利的那个声音,正是那个周秀元的声音。
珊娘的眼儿微微一眯,心里暗道一声:来了。
她正想着这一世她要怎么回话,是干脆放弃装个贤慧人当场恶言相向呢,还是跟前世一样装着没听到,那眼前却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她一抬头,这才惊讶地发现,前世揭了她的盖头后就马不停蹄地出去应酬宾客的袁长卿,这会儿竟仍站在她的身旁,且手里还拿着那块喜帕。
袁长卿借着弯腰将手里的喜帕放到床上之际,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珊娘被他看得一阵迷茫,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这时,只听袁四夫人笑道:“长卿,你该出去了,外面客人等着呢。”
袁长卿又垂眸看了珊娘一眼,这才从床边退了开来。
见他退开了,珊娘也没在意,便又转开眼去看向新房门口。刚才她明明听到周秀元和袁咏梅等人的声音,可都这么一会儿了,那些人竟还都没进来。
袁长卿却是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他只知道,自他掀了喜帕后,珊娘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竟是连个正眼都不曾给过他。这不禁叫他一阵失望。
四夫人那里见袁长卿没动,便起身过来拉了他一下,然后又催了他一声。
袁长卿回头看看他四婶,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珊娘。
旁边袁家的一个远房婶子看到了,便打趣着他道:“你且放心去吧,新娘子我们会替你照顾好的,管保少不了一根头发。”说得众宾客一阵笑。
那袁长卿再怎么装着成熟老练,到底仍是个少年人,脸皮仍薄着,被那婶子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