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被谁连累,在名门武人面前像个孩子嚎啕大哭,然后凄惨死去。
“好温柔的眼神,”不知为何,白圭笑了:“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闵上轩楞在原地。
白圭将手臂放在双眼上,试图掩去泄漏的悲哀脆弱,最后她干脆背过身去,面对上了亮漆的床板,用棉被掩住脸。
“我将会是你最忠诚的走狗。”
白圭永远记得闵上轩曾这样平静对她宣誓,记得自己那瞬心颤,还有一见倾心的强烈。
开始的迷恋,到最后弄不清真假,终于溺毙。
“白圭……”
无声寝房里,闵上轩轻轻呼唤她,缓缓对她伸手,却被她狠狠拍掉。啪一声,像狠狠击地的玉,响亮而没有余地。
过去白圭不曾这样对待闵上轩。
不曾动手打他,罚他,甚至连语调严厉的怒骂指责,都不曾。
可是闵上轩却没有半瞬的呆滞,好似早就在心中无数演练她反应,甚至伸手一捞,将白圭揽进他怀中,没有半分间隙。
青年身上熟悉草木熏香气味袭来,温热体温透过薄透衣衫,浸透白圭全身肤触,所有的感官都是熟捻的,这人的骨架、温度、拥抱的方式……
她从前,就是在这个臂湾里自欺欺人,品尝温柔缱绻。
而这样的她,十年以来都被众人嘲弄其愚昧盲目。
众人嘲笑她挑选的走狗明明强悍无人匹敌却遗弃她,还嘲弄她的懦弱,笑她拥有稀世能力也曾叱咤江湖,却在死前于武林众家前讨饶,哭得像个孩子。
多么难堪啊,她的一生。
“我后悔了,白圭。”白圭听见身后闵上轩拥着她,脸埋在她颈后,哑声道:“过去的全部,我都后悔了。”
白圭感觉到那青年也在微微颤抖,而自己颈后有了热意。
早在十年前,她死都不相信闵上轩会为她而哭,今日闵上轩真的为她哀泣时,白圭却只觉得空洞,像是隔了堵墙,什么都传不到她这边。
忽然理解从前闵上轩缱绻看她时,那种眸中的无温与空洞,就像现在的自己。
点点松懈绷紧的肌肉与神经,像是消气皮球,像是被抽去魂魄,白圭垮在那个青年怀里。
“我已经很累了,闵上轩,”她轻声对他说道:“以后的路,我没办法再陪你走了。”
*****
看清自己心意后,有段时间,闵上轩活的像是失去主人的疯狂野兽。
他甚至在战场上被敌人同情,被那永远慈悲意图感化罪人的明阳堂与佛教武僧。
日光刺眼的夏,闵上轩在为月沉殿老堂主复仇的途中,遇见了挡路的明阳堂道士还有一干佛教武僧,明显是要来遏止将发生的暴行。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以仇生仇,这业障何时了?”那壮硕武僧赤着上身,双手合十,缓缓睁开眼来看他:“放下屠刀吧,施主。”
“哼,”闵上轩冷笑,“那些武林名门杀害我殿堂主时,怎么就没这份慈悲?”
他看见武僧们眸光一个个冷了下来,有了开战杀意,可明阳堂道士们却依旧望着他,尤其是为首那已修得妙龄永驻的青年道士,悲悯目光似乎看透了他。
长年与月沉殿交锋的明阳堂,自然知道他手上漆黑佛珠来历缘由,与白圭那些事。
“人死不能复生,年轻人,”那不知年龄的为首道士,这样负手怜悯道:“总有一日,你也定能再遇上个让你心甘情愿为她生死的人,不该再这样执着,也不该再错下去了,年轻人。”
你未来也定能再遇上个让你心甘情愿为她生死的人,那明阳堂道士是这样说得。
那短短几句话语,就染红了罪人的眼眶。
炙热痛意从胸口上涌到眼眶,淤积泛滥,徐徐掉落。
被那席话所触动,可是其实闵上轩知道,自己并不想去那样一个人出现,因为他早有了心甘情愿为她生死的人。
之所以难抑落泪,不过是替自己曾经的无知愚蠢感到悲哀,罢了。
他一直在等,等白圭回来那天。
多少日夜,闵上轩无数遍在脑海演练,关于他与白圭的再度相会。
闵上轩曾想过,如果白圭狂怒对他怒喊捶打,那将是最好的反应,而最最无望,莫过于木然转身直接离去。
“我已经很累了,闵上轩,”那日白圭垮下肩膀,卸下所有防备,这样轻声对他说道:“以后的路,没办法再陪你走了。”
我已经很累了,以后的路,没办法再陪你走了。
那瞬,好似他数十寒暑的梦魇,全数化作现实。
心碎、万念俱灰、无路可退,那些他从前让白圭日日品尝的痛觉,顷刻全数返还。
闵上轩试着装作没听见,继续温温呼唤怀中少女,却找不到适切话语,连呼唤都颤抖,只能将额抵在少女肩上,无声恳求。
别说你已经累了,别说一切都没了余地,怎么样残酷责骂惩处,怎么样荒谬难题也都愿意接受,就是不要这样……
就是不要这样,直接判了我死刑。
那一夜无伦闵上轩如何诱导,白圭都没再开口,就那样背对他,陷入沈寂。
之于他,那是无比漫长的一夜。
抱着死而复生的沉默恋人,闵上轩无力而凄惶,千头万绪不断在往日与现在来回,却依旧找不到出路。
多年来,好像为了折磨他般,皆知月沉殿对白圭强烈执着的江湖人士们,不断派出假的白圭扰乱人心,或卖弄行骗,或作为诱饵,诱来月沉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