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的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也因为太努力,让她此刻心如死灰,麻木倦怠。
明明害死闵上轩家人的不是自己,一直以来,这人却对自己的厌恶一如仇敌。
与闵上轩僵持不下却日日相对的日子,一直在过。
白圭身边不见半块碎石,连可以攻击他人或自己的物件也没有,在这防守严密只有丫鬟守卫相伴的宅邸,她有如困兽。
花很多时间沉睡与虚度光阴,苏醒时,则会茫茫发楞。
白圭有时会想起百狐。
想着那家伙现在大约正被丁哲骧呼来唤去,或满天下找被闵上轩藏起的她。
是想要百狐前来将她救出,可是白圭其实不想到百狐身边,她想要的,是更崭新更无牵挂没有纠葛纠缠的新生活。
某个下大雨的日子里,白圭终于开始拒绝喝水,只是呆滞坐在窗边,望进雨中,像个等谁来接的茫然孩子。
闵上轩坐在她身旁,目不转睛看她,而放在她手上那宽厚手掌,点滴握紧。
那发色如枫的清雅青年没有说话,只是将额抵在她肩上,紧握她的手,而让白圭呆楞的是,她竟听见了其颤声低泣的压抑声音。
混杂窗外雨声,青年额角靠在她肩上,声音破碎而泪液汩汩,落在她肩上。
这不是白圭第一次看见闵上轩哭,在两人同回其亲友墓群时,也曾看过闵上轩流泪,却不曾看见其这样绝望,近乎崩解的悲哀低泣。
可是白圭依旧不解如今闵上轩如此执着的原因。
也许就如百狐所说,十年真的太长,所以她不懂。
白圭只知道过去那么多年里,闵上轩一直视她为敝履,随时可以弃置,随时可以将她遗弃,不管她多么努力,依旧原地踏步,而前方的闵上轩,始终无意回头看她一眼。
所以她不懂,为何闵上轩忽然变了个人似,对她如此珍视执着爱怜。
就好像真的爱着她一般。
*****
多个日子里,闵上轩竭尽一切空闲时间,来回往返这隐密宅邸,就只为多在白圭身边待上一刻,说上几句,甚至是多看她一眼。
可是却白圭开始绝食,甚至滴水不进。
对于闵上轩,关于白圭那些点滴,记忆逐渐回笼鲜明同时,他也开始记起真正的白圭,那个不吝付出关爱但一被她驱逐至线外,就是形同陌路的女子。
闵上轩日日切身感受,自己不再是记忆里那被白圭珍爱恋慕的青年,只是个路人。
甚至连仇人都算不上。
这让他茫茫忆起自己灭掉纪原门、初次为白圭痛哭后的那几年里,浑浑噩噩南征北走寻觅交战械斗战场,去寻找喂养邪珠的大量死尸,然后一次路上,他遇上了同盟魔教,七砂楼的人马。
两方自然是阵简单寒暄,但在闵上轩率众离去之前,忽然有个小女孩拉住了他。
那七砂楼的小魔女双眼水亮亮看着他,眸中满是好奇:“他们说你还没成亲,为什么?”小女孩天真问他:“为什么你这样好看的人,都快要三十岁了都还没成亲?”
女孩自然很快就被七砂楼的人拉走,那些长者也不住对闵上轩道歉。
但闵上轩脑袋里,却都是女孩的问话。
为什么他还没娶亲?
闵上轩想起了很多事,想起那么多年头里在自己怀中沉沉睡着的畏寒少女,想起那个在他行走不便时就伴在他身边的女孩……
他还没娶亲,而且从没想过这念头,大约是因为他本想娶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就像他并非不想死,而是他死与不死都不再有差别,因为在乎他生死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他人生里所有重心,都已经不在了。
如今,当自己挚爱真的自黄泉归返,回到自己身边,他却只能看着她拒绝进食,漠然麻木仿若活尸,点滴虚弱下去。
从闵上轩将白圭救回后,白圭除了最初开口说的那几句话,从头到尾,只再茫茫开口问过他一句:“为什么我都死了,还要刨去我双目?”
唯一主动的问句,却像只手掐紧了他的喉,
无比急切,他跟白圭解释,说尸首消失的双目并非是他所做,真的是毫无预警无故失踪,他不曾想过要挖其双目,也没有做。
可是白圭没有听进去,闵上轩了解白圭,看着她那双失焦眸子,就知道,白圭并没有听进去。
而这,的确也是他自己的错。
在从前,自己就是这样对待那些仇敌,或是那些妄图染指他的其他魔教女子,将他们双目挖出,然后踩烂,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所以在白圭死尸双目消失后,沉殿中人才会将他视为唯一凶手。
是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让白圭这样认为,就像他自姜婉手下救下白圭时,白圭却害怕的瑟瑟发抖一样。
太多太多事闵上轩想向白圭解释,可是即使已思索多年,却仍不知该如何去说,白圭才会真正的相信他,然后跨过那道难弥的伤痕,与他重新来过。
白圭开始拒绝喝水那日,是个雨日。
闵上轩从早晨开始便反复哄骗,白圭却不为所动。
这个好不容易复苏的亡魂,是真的打算这样死在他面前──这念头裂痕一般出现在闵上轩脑海,像是鲜血,开始刺目而汩汩溢流。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闵上轩凄惶看着蜷缩在窗边的白圭,万念俱灰。
曾经拼凑成他世界的那些冀望,支撑他的那些,开始分崩离析,粉碎瓦解,明明等待多年的爱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