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记得这张脸,刚才围在太湖石旁边的那群江家子侄里,他便是其中之一,当时只有他不曾附和江和政夸赞那假石,反倒被人取笑乡下人,故她对此人有印象。
但有印象却不代表她认得他。江家人口众多,她就记了江家重要的几房人,旁的便不太上心了,眼前这人衣着朴素,可不像是江家这几房的人。
“鸿宇公子。”江善芷的丫头双瑶上前一步,站在了两人之间朝他行礼,也算是将二人隔开。
姜桑梓微一颌首算是招呼。
“鸿宇公子找我们姑娘可有事?”双瑶温和问道,有些江善芷的风范。
“没……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来亲自谢谢江姐姐前些日子的帮助。”男女大防,江鸿宇也不便上前,便隔得远远抱拳弯下腰,朝她长揖。
姜桑梓一愣,拿眼问双瑶。双瑶看自家姑娘似乎真想不起发生了何事,便小声道:“姑娘,这位江鸿宇公子是老家那边的远亲,因进京求学而投靠我们家。你上次进宫前见他囊中羞涩,连学堂的束脩都交不起,便嘱我暗中资助他些银两帮他度过难关。你忘了?”
姜桑梓忙作恍然大悟状。这江善芷真是个活菩萨啊。
“鸿宇公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她忙道。
“这世上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江姐姐之恩鸿宇铭记于心,定然刻苦攻读,不负姐姐栽培之意。春闱将至,待鸿宇赢了功名,再来……”江鸿宇脸忽然大红,话也断了。
姜桑梓听了半天原不懂他是何意,待见到他的表情瞬间醒悟。这书呆子大概是对江善芷心生仰慕,准备考了功名来求娶她吧?
江鸿宇斟酌了许久的话一断就没勇气再说下去,心里如万蚁爬过,脸庞愈红,最终他重重“唉”了一声,从袖里摸出件东西出来,又朝她作了个长揖:“听说江姐姐喜欢收集南北小物,这东西是我家乡闻名的泥偶,今赠于姐姐聊表谢意,望姐姐莫嫌弃礼轻。”
他说着,生怕她不收般很快把泥偶摆到旁边石上,快速再一揖,转身飞快跑了,姜桑梓连叫住他都来不及。
面嫩的少年书生,比大姑娘还怕羞。
姜桑梓无奈,走了两步见地上的泥偶憨态可拘、惟妙惟肖,不禁俯身要拾。
“咚”一枚小石子击中泥偶,泥偶圆胖的身子往外滚了两圈,离开了她手的范围。
她蹙眉回望。
霍翎趴在园中高处爱晚亭的扶栏上,冲她挥手。
这人……为何总是神出鬼没?
她不理他,还要去拾泥偶。
又是一声轻响,泥偶再度被撞开。
姜桑梓怒而转头,这人有完没完?这是堂堂太子该做的事吗?
霍翎用眼神回答她——你还敢捡?碰也不许碰!
显然,他把刚才那一幕都看在眼里。
“双瑶,你把泥偶捡了送回去,就说男女大防,万不可私相授受,他的谢意我心领了。”姜桑梓吩咐了双瑶之后便拎起裙子朝爱晚亭奔去。
上了爱晚亭后姜桑梓才发现亭里不止他一人,江善芷与他的两个随扈也在,倒是没有江家人的作陪。
“殿下有些话想同你说,所有找借口把人都遣走了,正预备以太子妃之名寻姐姐过来,不料姐姐竟就在此处。”江善芷见她疑惑就解释道,一解释完她就挨到她身边,红着脸问,“姐姐,那个江鸿宇……”
“你的滥好心给你引来的蜂蝶,很好,报在我身上!”姜桑梓毫不客气地骂她。
“我……我只是……看他可怜……”江善芷委屈地扁扁唇。
姜桑梓还想说她,却听得霍翎吩咐:“你们守到山下去。”
两个随扈便领命出去。
亭里只剩下三个人,霍翎便又望向江善芷。江善芷这次反应很快:“我也去外头守着,你们说说体己话。”
她很识相,不妨碍夫妻两。
这回便又轮姜桑梓脸红了。
……
亭高四边无墙,风吹来,刮得姜桑梓鬓边发丝乱飘。霍翎见状不动声色站到风口上,挡去了亭间来风。她看起来有些冷,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时不时互相搓搓,再放到唇前呵出热气。霍翎不禁皱眉,这么冷的天她出来也不知道把手筒和手炉带上吗?
姜桑梓可不知他心中所想,觉得手还是冰,就索性摸到自己脸颊下取暖,霍翎看不下去,伸手想将她的爪子握起,可手伸到一半却僵住,两人都微愣。
眼前这身体可是“江善芷”的,他碰不得。
姜桑梓显然也意识到了,她退出小半步,脸红红地看他:“殿下有何事要与我说?”
“一定要有事才能寻你?”听她这口吻,又想起刚才江家人提及的这两日她的近况,霍翎有些不痛快,看样子她在江家是乐不思蜀,全然忘了自己身份,这小没良心的丫头,枉他这些时日到处寻人问易魂化解之法,她倒好,没事人一样。
“也不是……就是咱两如今见面不容易,还是谈正事的好。”姜桑梓摸摸鼻子,讪讪道。
“你喜欢那泥娃娃?”霍翎眼光往亭外一睃,亭下双瑶早就拿着泥偶走了。
“没,我就是想还回去。”姜桑梓被他瞧得像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不由自主解释之后又觉得自己没错,“再说了,那也不是赠我之物,是赠你阿芷妹妹的。”
霍翎却想到了七日后的赏枫宴,到时狂蜂浪蝶恐怕要多出数倍。
糟心。
“姜姜。”他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