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稚初咬紧牙关,心中恨死了他:“我爱睡哪儿睡哪儿,不用你管!”
石故渊懒得和他计较:“醒了就回家吧。”
郑稚初气恼地将外套朝石故渊撇过去:“你他妈又撵我!”
石故渊面无表情地说:“郑稚初,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想干什么……他倒是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是石故渊?一个婊子?
“是你想干什么!”郑稚初在石故渊的目光中突兀地长了气焰,“凭什么姓池的就能随便在这儿呆着,我就不行?这他妈是我家的公司,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石故渊却对“姓池的”的身份产生了微妙的认知偏差:“你拿自己和一个四岁的小丫头比?寒不寒碜?”
“那池羽呢!他不是也随便进!”
石故渊迟疑地说:“小初,你……”
一句亲昵的“小初”,惹得郑稚初自乱阵脚:“石故渊,我可提醒你,你是我——是我家的,你一辈子都得姓郑!”
石故渊缓缓眯起眼,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
正在这时,郑稚初的五脏庙燃起了鞭炮,伴随着他单调的手机铃声。
第二十五章
已经好几天了,唐军在京城没有丝毫进展,心情的焦灼可与头顶烈日相媲美。几次交道下来,他深刻地认识到,依鹏看似热心的面具下,躲藏着严实的客套。唐军猜不透他的态度是否有人在背后授意,但这日复一日的被当做驴,眼前挂根胡萝卜来吊胃口的境况,他再卑躬屈膝,也抵不住饿。
人一饿,腰就折。折叠的躯体挤压出腹中空气,通过食道,飞离唇齿,在太阳底下烧灼成一团火。这时的唐军不是人,而是一头喷火龙,唯独他的理智提醒他目前还是人类文明的表象,所以他耐着性子与依鹏斡旋,然后一点点地,破译依鹏背后的指令。
这一晚在海鲜酒楼,依鹏招待唐军吃大闸蟹,同坐的几个都是些不上不下的陪衬。大闸蟹的个头有古代胖女人叉开八字的金莲那样大,极不适宜狼吞虎咽,所以他们吃螃蟹像抠脚一样细致,足够他们细细地品味,细细地琢磨,细细地观赏。
掏空了肥美的蟹黄,唐军食之无味,撇下八条细细的腿儿,他勾着j-i爪似的手,不顾淋漓汤汁,对依鹏笑说:“京城到底是京城,天子脚底下,螃蟹都比一般的大。”
依鹏要叫服务员张罗:“喜欢多吃点儿,现在不是吃螃蟹的季节,但这玩意儿好下酒。来来,满上满上。”
陪衬们自己动手倒酒;唐军好大面子,得了依鹏的关照;他一个小小商人,或许对桃仙市的经济建设做出些许贡献,可依鹏顶着“中央”的名号,来头更是不小,犯不上对他这一介草民无微不至。思来想去,唯有一面之缘的郑小公子,才能给他砌成高看一眼的台阶。假设依鹏真受人指示,有该能力的相关人员也就郑小公子一个;联系到郑小公子跑去恒宇,那一番“示好”般的言语,基本可以坐实郑小公子和石故渊不合的风声,郑小公子的心事呼之欲出。
唐军简直发笑,郑小公子是只青涩的柿子,连累他表哥——鼎鼎大名的依家老三——也陪着哄孩子瞎胡闹:郑小公子莫名其妙帮他拉投资,果然不是无私奉献;把他困在京城好吃好喝地招待,既没有怠慢之故,也没有玩弄之理,而是想让他弥久的行踪让石故渊着急,进而产生怀疑,促使他和石故渊先内斗。至于投资,算是给他个甜头做补偿。
但郑稚初还是把大人的世界想得太纯真,也太小看石故渊。大人的世界里,朋友会见利忘义,敌人可唯利是图。石故渊和唐军从来没有信任过对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起撑起一家公司,再分头算计小九九。
不过话说回来,郑稚初的手段虽落了下流,但唐军仍决定投桃报李;唐军的心里生出身处江湖,快意恩仇的飒爽,以及独孤求败,好为人师的荣耀;他想,就由他来带领郑稚初走进大人们光怪陆离的世界吧!
一顿饭局下来,唐军胃口大开,连抠了八只金莲,酒论“件”结算。这么一顿饭不至于吃得依家老三元气大伤,却可以把人吃烦;他一烦,谁也别想好;散了局,依鹏遣司机送唐军回宾馆,自己则溜溜达达漫步在望不见头的长安街上,一排又一排张牙舞爪的树影,在烈日下展开狐假虎威的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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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公里外的桃仙市,地处北方的温度一视同仁,街上蒸腾的暑气与京城别无二致。可石故渊仍执拗的,将自己的每一寸皮r_ou_,三百六十度藏在布料后面。办公室里开着立式空调,冷风强劲,如同隔离出世界之外的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寒冷时刻相随。
郑稚初打了个喷嚏,翻出电话来看,是依鹏。石故渊在他面前眯着眼睛,目光y-in鸷如审视猎物的孤狼;石故渊扬扬下巴,让郑稚初先接电话,自己则没事找事,去办公桌沏了壶茶水。
郑稚初看着依鹏的名字,心里一突突,接起电话“嗯嗯”地应着,并不提及其他字词,好像吃n_ai的婴儿。茶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石故渊的双眼背对着郑稚初,心眼却转了个身,和双眼背靠背。
石故渊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却知道郑稚初的小动作——不是全部——但事关恒宇,事关恒宇的副总,他怎么会不知道唐军的去向,再拿脑筋一推算,这一局的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摊开个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