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前半句,他们都停止了声音;然后声音再起,再停顿。石故渊哑然失笑,说:“你先说。”
池羽重复了一遍问题,石故渊撒谎不眨眼:“房东听说你是我朋友,临走前就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今天还真用上了。”
池羽点点头,回身去池晓瑜的卧室:“晓瑜呢?”
石故渊拉住他的胳膊:“睡着了,你别吵醒她。”
池羽轻轻推开门,客厅的灯光紧随缝隙的开合,涌进了房间。光线像雪白的剑光,劈在池晓瑜的被褥上;池晓瑜睡的正香,她的小被子抗住了剑的锋利,保她安枕无忧。
池羽关上门,石故渊往他脑袋上蒙了条毛巾,收回手,笑着说:“去洗个澡吧,头发全s-hi了。”
池羽没有动,他望向石故渊的眼睛,有刹那的失语——如果黑色能把吞噬的光线一股脑吐出来,它会比你能想象到的世间最明亮的东西更光彩夺目——亮过钻石,亮过阳光;它是以两情相悦做主料,搅拌出的甜美蜂蜜,光是闻一闻,就会沁入心脾。
池羽按住头顶的毛巾,忘记了该坦白的话语,呆在原地,成了一只木j-i。石故渊瞧着有趣,上翘的嘴角和下完的眼角几乎勾出一个完美的橄榄形。他慢悠悠地问:“……想什么呢?”
池羽紧张地攥紧了毛巾,支支吾吾地说:“呃……没……没什么。”
石故渊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趁胜追击,他习惯了给别人留有余地,却总是让自己无路可退:“去洗澡吧。”
池羽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把门锁紧,在水流的冲击下,脑子里泥沙混沌。他生性敏感,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石故渊对他的意思,所以,他放心把晓瑜交给石故渊照顾。可是现在的发展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在过往的三十年里,他惯于做鸵鸟:委屈、爱恋、悲伤……在没有血缘纽带的维系下,感情就像焦熬脆弱不堪,而他又如鼠胆小,躲在地洞里,反复练习永远说不出口的告白。他不知道,当误会发生,除了手足无措和被动接受,还能做什么?
有太多的理由让他不能失去石故渊:他在石故渊的医院中工作,他的女儿很喜欢石故渊,石故渊是他的恩人,是他在陌生的城市中第一个向他释放友善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放心信赖的人。
他不讨厌他,甚至是,他不忍心拒绝他。
他困惑着,困惑自己对石故渊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不可否认,最初吸引他的,是石故渊那张与他心中那个人出于一辙的脸。可走出平面,立体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们又是那样的不同。
石故渊永远不会像他心中那个人那样朝气蓬勃,充满阳光;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像石故渊这样冷静儒雅,y-in郁神秘。他们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但他们都是那么的明亮。
“恋”字有许多词组,池羽却只尝试过暗恋和初恋,青涩而悲伤,这种最初的热情消弭后,如余音绕梁,犹在耳畔,这时他听到了新的吸引他的琴音。
俞伯牙只有一个钟子期,那钟子期是不是只有一个俞伯牙?
无从知晓。
池羽在水雾中闷了很久,指肚泡出了泛白的褶皱。他在被清蒸熟烂之前,披着浴衣回向卧室,脑子里仍没转出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