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贝克将军扼要的叙述后,其他两个人都沉着脸一言不发,气氛异常凝重。
“我在考虑下令逮捕亚兰蒂尔·格恩,中止之前的控制计划,”贝克将军说道,“军部是在信任的基础上聘用他的,而他一开始就有所隐瞒,别有所图,彼此的信任如今已荡然无存。”
“我像您一样,对此事既出乎意料又深感痛心。”艾伯尔将军说道,他心中的恼怒还在贝克之上,亚兰蒂尔是他引荐来的,他像对待子侄一样关照他,予以亲切的提携和礼待,就差为他担保了。到了这个地步,军部都可能为此追究他的责任,可他与别人一样,事先全不知情。
“无论如何,他就在那座房子里,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随时能逮捕他。重要的是,怎么做最有利。根据亚兰蒂尔向我提到的安排,以及四个半月以来呈交的报告,还要将近一个月,他才能给病人做最关键的治疗,使病人能恢复到配合军部要求的程度。我们找他,是为了借助他的催眠能力,如果在此之前实施逮捕,意味着事情回到原点,白等了四个多月。”
“但是我对这位格恩医生说的话,连同他的报告都只能持怀疑态度。”伏尼契将军说道,他对艾伯尔向来不太看得惯,但此刻觉得他的话还算有道理,“我方等于被蒙在鼓里。对格恩医生此人,以及整个事态都毫无把握。我们甚至不确定那个男孩目前是什么状况,加重了还是好转了。眼下,刻不容缓的是,对他们住的那幢别墅进行密切的全面监视,先把情况摸清楚,再决定下一步做什么。另外,既然今天被通知到场,作为我个人想问问,那个姓李的中国人如果病愈,究竟能提供什么重要消息,这也关系到我该持何种立场。”
“您当然是有资格知情的。”贝克将军说道,他示意艾伯尔将军来讲。
艾伯尔将军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明。伏尼契将军听着,他的眼神里少见地出现了讶异,但很快就回到了一向的沉着。
没有记录的碰头会开了一个小时,他们达成了一致。应当立即安装监听设备,做进一步调查,他们将把所获的情报告知党卫军,共同行动。
负责别墅守卫的莫里斯少校被电话召回军部。艾伯尔将军向他面授了紧急任务,并且要求他用最快速度执行。
“我想明天能布置好人手,”他说,“明天夜里潜入,安放微型监听设备。”
“能否提前到今夜?”艾伯尔将军问道,“越早越好。”
“我们得派出有一定技能的人来做,不能让他们察觉,”莫里斯少校为难地说,“负责这一块的特侦团正在莱比锡一带参加野地实战训练,我能调一个身手好的赶过来,但最快也得明晨才到。”
“那就明天。”艾伯尔将军想起是他自己对莫里斯少校说过,下个月才会有监听的需求,只好作罢,“二十四小时监听并录音,对内容作摘要,留意所有的实质性对话。我要每天看到摘要,必要时把录音一起送来。”
别墅里的亚兰蒂尔对外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他在忙于给李默梵做催眠。五天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他全神贯注,这段疗程是必经的,由人的生理结构决定,无法缩短。
令他宽慰的是,李的接受度很高,几天下来,效果似乎符合他的期望,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李睡得安稳多了,情绪的起伏和焦灼程度有所减轻,黑色的眼睛里也增加了神采。这些变化虽然细微,但的确是令人欣喜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李的康复加强。
亚兰蒂尔使用了林雅种下的密码,自己的中文名字,林念哲,还有那座林雅带他去旅游过的山名,维苏威。当时他就是十二岁,牵着母亲的手,她细致的照料与真正的关切令他从心底感到熨貼温暖,她为他着想,每个细节,能看懂他每个动作和表情的含义,他之前从未承认过自己寂寞,但她发觉了,在相处的每分钟里都在尽力弥补。从十二岁,有了林雅之后,她带来的一直是温馨幸福的感觉,除了最后一次。
亚兰蒂尔有时想起他瑞典的家,他的继母布置的,她的品味偏于华丽,给他买的衬衫都是丝质的,连同领结、鞋袜,整套的配好颜色,妹妹吉丽塔更可以说从小生活在蕾丝、绸带和蝴蝶结中。而林雅给他的都是棉质的衣服,质地柔软而合身,便于活动,更符合他的喜好,恰好填补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缺憾。他得到很多了。
星期三下午,李默梵从最后一次催眠中醒过来,反应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头脑里有什么不一样了。记忆已全部归位,他的思维可以在其中畅行无阻。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想到林雅留下的印记消失了,有些怅然,但随即想到了还有亚兰,治疗过后那种细微又无处不在的充实感在提醒他这一点。那是种奇妙的感触,就像世界上每样东西都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每处细小的裂痕都涂上了油,正在愈合。
他下了床,走下楼梯,对客厅里的亚兰蒂尔高兴地宣布,“亚兰,我全都想起来了。”
“好极了。”亚兰蒂尔微笑着说,“晚上我们要吃点好的,小小庆祝一下。”
李默梵瞧见他和莱丝丽坐在那儿,手里各有一支枪,确切说,他们正在把手里的枪拆开。
“这是让卡尔帮忙偷渡进来的,”莱丝丽说道,“我们抽空保养一下。不一定用得上,只是以防万一。”
李在旁边坐下,看着他们的动作。莱丝丽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