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沈越可以确定。
沈鲤让人带走了。
谁带走的,不言而喻。想清楚了,沈越半是心安,半是为难。
思索半晌,沈越终于拿定主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门槛上了。稍加整理,便走向‘宁静致远’。
院前小厮见沈越又来了,遂禀告:“沈大人,丞相尚未回府。”
“我知道。我进去等候。”
不料想沈越如此强硬,两名小厮交换眼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可是丞相对你们吩咐过什么?”
听得沈越此言,俩小厮头甩得拨浪鼓似的,忙答道:“没有没有。”只得带沈越入室。
沈越酉时等候,可将近亥时,李廷中仍未回来。为平复焦虑,沈越竟饮了十几壶茶。锦绣出去添置茶水时与门外小厮交换眼神,二人速速离去。
腿脚已跪坐得麻木,沈越咬咬牙,转而闭目凝神。
突听得‘吱呀’一声门响,来人脚步较方才丫鬟沉重,沈越抬眼。
李廷中回来了。
沈越起身,正要给恩师行礼,未料久坐导致腿部麻痹,一时竟栽倒下去,所幸凌厉出手及时,拉了沈越一把。
李廷中打量片刻沈越,才道:“方才我回来,就听下人说你已等候多时。怎么回事?”
沈越略加斟酌言辞,才道:“回恩师,我昨日携带的那小厮,今日回来却不见人,他性子贪玩,人又迷糊,想必走失在府里了,沈越斗胆请恩师派人寻找。”
“噢?看来,你带的这小厮,之前没少犯糊涂事,是么?”
得到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在沈越的预料之中,沈越按着性子,继续周旋:“是,这小厮自小无人管教,规矩是欠了些。”
“你向来重视礼数,怎么会收了他?”
“他虽鲁莽,可还算机灵,留着差使很是得力。”
“哪儿收的人。”
斟酌片刻,沈越小心道:“南越岁轩侯爷府。”
李廷中不再发话,就这么盯着沈越看。沈越低眉颔首,无甚反应。
恰好锦绣给李廷中添茶,老人指尖捏起杯盏,似欲举杯饮下,突地将茶杯往下重重一放,霎时汤水打s-hi一片。
李廷中挥退正要上前擦拭的锦绣,一双眼死死盯着沈越,语气却仍旧风平浪静:“沈越,我记得你向来不好男色。区区一个蓬门出来的男妓,究竟施了什么mí_hún法,能让你不惜对自己的恩师!出口谎言!”说到最后,李廷中胸膛竟不住起伏。
沈越连忙伏倒,急声道:“恩师莫要动怒,沈越之事小,恩师伤了身子事大……”一语未完,就让李廷中抢了话去。
“我怎么能不着急!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得意门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让一个……”李廷中一时结巴,似在搜索词汇,半晌,才咬牙道,“看着你让一个人尽可夫的男妓给坏了前途!”
沈越仍旧俯在地上,李廷中平复片刻,出手托起沈越,道:“为师并非反对你沾染男色。只是你年纪太轻,不知这种肮脏之地出来的人,最会夤缘,见你如日中天,自然巴结。昨儿他说是给人送衣服,自己却冻得说话打颤。司马昭之心,这你还看不明白么?”
沈越正要辩解,李廷中抬手,止住他道:“罢了,你好童子是吧,为师送你两个不妨。”
话毕,李廷中两下击掌,侧门开启,果然进来两个漂亮少年,只见二人均是一袭白衣打扮,身上素净,可面容却是粉雕玉琢、一脸风情。上来就在沈越身边跪坐下来,一左一右攀住沈越手臂。
沈越素来淡定,但此刻也被吓了一跳,一阵嫌恶涌上,连忙挣脱。当下已别无选择,只能坦白,遂道:“恩师,恕沈越辩解,收了这厮,确实有缘由。”
李廷中闻言:“哦?”
沈越斟酌片刻,略去秦爷的事,把沈鲤与连渠的干系交代了一遍,还特意提起沈鲤舍命跳水相救那一段。末了,见李廷中陷入沉思,沈越适时补充道:“他自蓬门出来,就决意要金盆洗手,过上正常日子,至今也未有越矩之举。所以,方才恩师的担心,是多虑了。”
片刻,李廷中才幽幽道:“怎生就这般恰巧,他也姓沈。你可知他底细?”
“阿鲤垂髫之年就进入蓬门,此前经历不过儿戏,况且,橘生淮南淮北大有不同,要紧的是如何引导。”
至此,李廷中才松口,道:“话虽这么说,该提防的还是不能松懈,免得让人钻了空子。”
沈越稽首,道:“恩师日夜c,ao劳国事,还要为我这点小事c,ao心,实在是沈越罪过。”
李廷中摆摆手:“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
临走,沈越嘱咐:“恩师保重。”
退出书房,锦绣已候在外头,恭敬道:“大人请随我来。”
沈越跟着,到达一处偏房。透过窗纸,见得室内灯火微弱,好容易才按捺住先锦绣一步入室的冲动。
屋门打开,人儿就坐在桌前,腰杆笔直,仪态依旧。只是转过脸来,才在眼中捕捉到惶恐。
沈鲤一见了人,就猛地站起,眼中情绪千回百转,最终定格为释然。
沈越回身对锦绣道:“劳烦姑娘昨夜照料。而今两日未归,随侍难免挂心。稍后我自骑马回府,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锦绣了然道:“奴婢送二位出府。”
月夜,马蹄扬起阵阵雪舞。
马上,公子翩翩,并肩飞奔。奔腾好一阵,渐渐缓了鞭策,马速放慢。
沈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