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
她皱皱眉,还是没有办法喜欢这个人。
自从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后,刘先生的课就成了她的一大寄托。她倒没有多热爱学习,也完全没想过以后要拿学位、出人头地等,她单觉得有样事情,可以占去她大半精力,让她没时间再去回忆那天晚上的事,在半真半假的影像中把自己吓个半死,是好的。何况,有燕兆青陪她一起上课。
燕兆青在家中,依旧对她冷冰冰的,仿佛她不过一件新添的摆设。但在只有他俩一起上课时,他态度就温和许多。她有了错,他还会好心指正。
叶琬很喜欢这样的时光。
可燕纪来过来后,燕兆青变了。他只倾向他二哥,对叶琬不理不睬。
叶琬也知道燕纪来是这家女主人的心头肉,在家里分量不轻,她讨厌归讨厌,脸上还是做出微笑的样子,不时主动和燕纪来说说话。可能她伪装得太好,一来二去,燕纪来以为他们很熟悉了。
于是,讨厌的事就发生了。
一放学,燕纪来就跑来拉叶琬的辫子,或者在她身上这里一戳,那里一拍,等她回头,他远远跑开,冲她做鬼脸。
叶琬对他积了一肚子火,只不好发作。偏偏他自己并不觉得,继续以这种方式引她注意。
叶琬有点指望燕兆青帮她解围,但燕兆青非但没帮忙,反倒从燕纪来的行动中得到启发似的,也欺负起她来。
他第一次拉叶琬辫子时,她没有反抗,只是吃惊而困惑地看着他。
燕纪来在一旁看到,嫉妒起来,命令弟弟:“把她另一根辫子也拉了。”燕兆青照他的话做,然后把手上头绳扔到树上。两个男孩勾肩搭背,又跳又笑,冲女孩扮着鬼脸。
叶琬披头散发站在那里,伤心地盯着燕兆青。
鹿萦红赶来,把男孩们赶跑了。她抬头望着树枝上晃晃悠悠的头绳,喃喃自语:“甩这么高,要怎么拿下来呢?”
叶琬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屋中。后来鹿萦红把头绳取下来给她,她塞在抽屉里,从此再也没用过它。
第二天上课时,燕兆青把刘先生递给他的一本参考书传给叶琬看。他身子一靠近,她就往后一躲。他一愣。叶琬接过参考书,从此和他也不接近了。
燕兆青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从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
燕纪来对此很不满。这不是他要的。他要什么呢?他又说不清楚。于是他换了个法子欺负叶琬,管她叫“刀疤脸”。
叶琬额头的疤好得很快。燕翅宝咨询中医,给她敷了不少药。然而如警署中英籍官员的预测,深紫的疤渐渐脱落后,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痕迹,宛若梅枝在玉石上刮了一下。
疤痕不丑,反而给叶琬端秀的脸庞添了一点与她年龄不符的媚致。
叶琬不怎么注意这道疤,下意识里排斥它,排斥叶永年向她挥刀的事实,可抵不过燕纪来和燕兆青两个天天在她耳边提醒。
一次,她听到鹿萦红也悄悄和人说:“真是可惜。一个美人胚子,额上有了这条疤,以后很难找到好人家了。这些男孩子,嘴巴真是贱,说什么不好,偏挑人家的痛处说。”
“男人看女人眼光最毒,就算是男孩,也是一样。”
“唉,有时我夜里想想,也为那孩子难过。”
……
叶琬听到这话,就回自己房间。叶珏正和响铃等几个丫头在房中玩耍,看到她,很高兴地叫了声“琬姐姐”。
叶琬问她们:“有镜子么?”
响铃掏出块菱花镜给她。
叶琬拿着镜子,跑到光亮的地方,对着看了半天自己的额头。她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妥来,然而她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回头问响铃几个:“这道疤难看吗?”
除了响铃十二、三岁,已经懂得分辨美丑外,其余都是小孩子,听了这话只是瞪眼。响铃认真端详了叶琬一会儿,实际也没看出不好,但她想起其她人的风评,便拖长声音说:“还——好——。”其余几个也点头附和:“还——好——。”
叶琬跑出去找燕兆青。她看到他又和燕纪来在一块,两个人在骑廊上对面坐着下棋。
燕纪来一见她就眉开眼笑:“刀疤脸来了!喔,喔,刀呀么刀疤脸……”
叶琬不理他,问燕兆青:“这道疤难看么?”
燕兆青看了看她。很奇怪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停滞了。
燕纪来很不满,他是外人,插不到那两人中间,只好紧张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燕兆青的脸面无表情时,就像张石膏面具。他从叶琬的脸上轻易就读出了她的心思:期待、又恐惧。他犹豫了一下,石膏脸上还是慢慢展开了一个恶意的笑容。他说:“难看,难看死了。”
叶琬眼泪汪汪地又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身走了,完全不理会燕纪来的嘲笑和挑拨。
这晚,叶琬让妹妹拿着镜子,她自己用剪刀给自己剪了个参差不齐的流海。流海锯齿状的波浪线正好到眉毛上方,飘飘拂拂,与眉毛玩着亲吻的把戏,完全遮住了额头的刀疤。
次日,燕翅宝在早饭前看到叶琬的流海,心里吃了一惊。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后来才在早饭桌上问侍候他吃饭的鹿萦红:这流海到底怎么回事。
鹿萦红说:“可能是青儿一直说她‘刀疤脸’,说的她伤心了。”
燕翅宝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骂了声:“这贱货!”
恨归恨,他也没去抓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