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省得。”
叶永年走到叶太太跟前。叶太太昏过去后,还没醒转的迹象。叶永年心想:“正好。”他伸手抚摸了下妻子尚嫩的脸庞,微微一笑,迅速从怀里抽出一把刀。
叶琬一手拉着妹妹靠近父母。她很害怕,从来没这样怕过,须要靠近她父亲伟岸的身躯,才感到安心。
“爸爸……”
可叶太太脖子上的血突然喷了出来,像坏掉的洒水龙头,凶猛地泼了叶永年一头一身,也祸及到了身后的叶琬。
负责看守叶太太的人发现得晚了,叶永年已经一刀结果了他太太,转身又扑向他女儿。
叶琬眼睛里进了血,又热又粘,她努力眨眼,不明白世界怎么变得这样猩红而模糊?她一贯亲切微笑的父亲怎么变得这样像凶神恶煞?
叶永年的眼睛像疯子一样,他知道必须一鼓作气,断了气,就是害了他的女儿。
他一刀当着叶琬的头砍下去。叶琬可以躲的,但不知为什么,身体僵硬了,她一动不动。
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紧接着有人从后拉住她领口,把她一下子拉出了鬼门关。
叶永年一刀砍在地上。他抬不起头,不敢抬头,对着地板捶拳大哭。
叶琬觉得额头有些痛,拿手一摸,一手的血。她茫然看着地上的男人。
拿枪的男人也有些动摇了,他一手抱着叶琬,对叶永年说话的口气缓和下来,他说:“你这样护着王海富,他未必领你的情。那就是头忘恩负义的畜生!”
叶永年极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依旧不敢看叶琬,只看着男人说:“他救过我的命,我现在以命还他,不管他是否值得。我是不打算活了,这两个小的,也顾不得了。如果你们看我可怜,就行行好,留那大的一条命,随便她自己活去。”
拿枪的男人神色一动,他颠了颠手上的叶琬:“你喜欢这孩子?”
叶永年冷冷地说:“实话告诉你,这大的不是我孩子,是有人托我带的。”
“谁托你带的?王海富?”
叶永年不答他话,他自言自语:“该说的,都说完了。总之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他的下落。”说着他手起刀落,一刀子抹在自己脖子上,人倒在叶太太身边。
叶珏摇摇晃晃跑到两口子边上,看看他们,又看看她姐姐,欲哭不哭。
拿枪的男人倒也佩服叶永年的义气。他又掉头看看叶琬,发现她长相是和叶永年夫妇大不相同。叶永年是大方脸,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叶珏脸型还看不出来,其它简直和她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叶太太也是方圆脸,单眼皮,窄凤眼,鼻子和嘴都平淡。惟独叶琬,是瓜子脸,圆咕噜嘟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眉毛浓长,扫入两鬓。鼻管挺秀。嘴唇极薄,抿一抿,就看不见了。现在她脸上有血,却仍遮不住秀美的利气,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叶琬看到那男人看她,也害怕地盯着他双眼。
男人为难地问两个同伴:“怎么办?”小康想也不想地说:“叶狐好样的。他的孩子,我不杀。”另一个也说:“线索已经断了,多杀无益,放了她们吧。”
拿枪的男人叹了口气,苦笑着放下了叶琬。
外面这时起了闹哄哄的声音,大概这里的动静惊扰了邻居,有人过来探明究竟了。
几个辫子男不愿多留,飞快推开窗户,从管道处爬了下去。
叶珏仍旧没有哭,摇摇晃晃地向她姐姐走去,伸手要求拥抱。她姐姐却没看她一眼,飞快冲到门边。
外边人刚敲门,门就开了。叶琬撕扯着嗓子叫:“快叫大夫!我爸爸妈妈受伤了!”她的声音像失控的管弦,暴躁刺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外边人挤开她进了屋子,然而一见满屋的血迹、肉片与死人,又飞一般逃了出去,迅速消失在楼道。无论叶琬怎么大喊大叫,都没人肯再进屋了。
叶琬绝望地看着黑乎乎的楼道,再看看身后一片惨相和妹妹呆滞的脸庞,她隐隐明白: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一道疤
燕翅宝在英籍官员陪同下穿过警署的拱形大门,又推开落地双扇玻璃门,到了医疗室。
小小一间六平方米的房间,被一道白帘隔成两半,里面是诊疗室,有床有器皿;外边空空荡荡,就靠窗两张白漆木凳子,看着好是凄凉。
叶琬独自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一动不动凝望着窗外的大海。听到身后动静,她立刻转过头。
燕翅宝被这小姑娘目光中的凛冽、警戒和哀伤惊了一下。他走过去,俯身看了看她额头上贴的纱布。
这时,和他同来的英籍官员走去揭白帘,叶琬的目光跟过去,略微动摇。
“小的在这里,”英籍官员快乐地回头告诉燕翅宝,“睡着了。”
叶琬小心翼翼地解释:“她刚睡着。”
燕翅宝问她:“你的伤口怎样?”不等回答,他就动手去揭那块纱布。叶琬皱了皱眉,但到底没有反对。
她的伤口涂了紫红色药水,像一条弯扭着身体向上爬的胖蚯蚓,触目惊心。
燕翅宝皱眉,问那英籍官员,同时也是这里的医生:“这疤会好?”英籍官员摇头:“要看她的皮肤恢复能力。不过这是刀伤,再好也会留点痕迹。”
燕翅宝不太信西医那套,认为他们就那两下,救急还行,其它还得看中医。他将纱布重新给叶琬贴好,问她:“你们在这儿有亲戚么?”
叶琬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