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叠叠,不绝夜空。卿月楼上楼下,宾客乐妓挤在栏杆前,行人驻足,一齐仰望夜空。
“烟花!”持盈扔下白行简手杖,脸上生出兴奋之色,仰头专心致志观赏烟火,目不暇接。暗夜烟花的光芒照彻夜空,也照亮她光洁粉嫩的脸蛋,倒映出眸子里的点点星光。
“准备走了。”白行简自己撑好手杖,待她看一小会儿,才催促。
贤王和豆包儿也想多看会儿,但没持盈撒娇的胆量。她一边观赏一边指点哪处烟花最漂亮,拉扯别人衣袖迫得别人赞同,同时为继续逗留找理由:“现在这么亮,走出去就曝光了,会被御史抓住!夫子快看,那片烟花好大,是不是最好看的?”
“嗯……”白行简无心在这里陪他们看烟花,勉强应付,再将自己衣袖理理平。
“才不是!”持盈出尔反尔毫无压力,又拉拉他袖角,指向另一片天,“快看那里,那朵紫色的,开了好多重呀,落下来的时候像流星,啊……要不要许愿呢?”
“又不是流星雨,许什么愿。”白行简再理袖子,因被她胡乱抓着,也没法理。低头见她裙裾下的脚动来动去,简直就是个手舞足蹈的模样,好几次撞着他手杖,他把手杖挪到另一只手,盼她早些停歇,这个日子蹦来蹦去真的好么?
“那什么时候有流星雨?”话题转嫁依旧毫无压力的储君。
“问司天监。”虽然是在应付,但是有问有答对于他来说已属稀罕,了解兰台令个性的豆包儿甚至怀疑曾祖父编撰的官员手册有误。
“夫子不知道吗?史官不是也很清楚星象的吗?还说我是祸星降世呢!”持盈语气里听不出是反问还是设问。
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个?夜中烟花映照下,白行简表情依旧是无动于衷,淡淡开口:“天文志亦包括在史书中,史官秉笔记载,殿下出生时,彗星入北斗,此为异象,朝野惊异。至于其中联想,并非史官作俑。”意思很清楚,这笔账跟史官无关。更隐晦的意思,与他无关。
虽然是陈述事实,但总有点推脱之嫌。不过,他肯隐晦地解释,持盈姑且接受这个推脱的说辞,但并不代表她对自己被指责为扫把星而释怀。
“烟花照亮夜空,也照着夜里的每个人,这不是让卢杞不要大意地来捉我们吗?”最讨厌什么史书的贤王掏掏耳朵,打断这师生二人莫名其妙的学术探讨,道出对白行简此计的不解。
回应他疑惑的,便是下一个异象。卿月楼前,忽然下起了花雨,仔细一看,原来是众多青楼女如散花天女,凭栏抛洒各色花卉。
“得花者,可入楼免费品茶品酒品美人!”卿歌阙当楼宣布免费体验计划。
眨眼间,便是喧嚣一片,抢入楼前夺花的行人如潮,仿佛一个大集市。
贤王把持不住,就要一个箭步窜出去抢花,被豆包儿拉住了:“舅舅别闹,趁现在,赶紧走啊!”
时机已到,白行简也不耽搁,领着三位金枝玉叶从人群中穿梭,怕他们走散,特意交代:“跟紧我,别乱跑……”话没说话,视野里陡然空了一块——持盈不见了。
虽然是预料之中,但未免来得太快了!他忙将视线四下巡视,身前左右全是人潮,全不见小祸害人影。他如同立身激流,被冲撞来去,被迫接触了无数人,手背瞬间泛了红,空气混浊,各种味道交织也让他呼吸困难。
“不要逗留,一路往东,到半里外的老柳树下等我。”他迅速交代二人,转头去寻持盈。
豆包儿拉扯着不甘心的贤王,从推搡的人群中挤出去。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挥袖成云。白行简有点晕眩,头上爆出冷汗,一线清明迫使他支撑着意识,万一储君遇到歹人……
不该出这个主意,还是不该让她自由行动,他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想清楚。空中不断有鲜花洒落,落地后片刻便被碾压成泥,慕色而来的人潮源源不绝,要在汪洋之中寻觅一人,这份挑战,他看不见一点赢的希望。
卿月楼外的某个隐蔽角落里,御史台主卢杞正因烟花照明而欣喜,谁知形势陡转,人海横流,再犀利的视线也无法锁定目标。
“娘的!这要不是白行简搞的鬼,本官就不姓卢!你个心思阴沉的男人,坏到骨子里了!活该单身旷男一辈子!”抓住宿敌把柄的丰功伟绩功亏一篑,御史大夫怒骂死对头。
跟班小御史没敢说,台主你自己也心思明朗不到哪里去,何况也是单身旷男。
旷男何必为难旷男。
☆、知色慕少艾
置身人潮,白行简闭上眼,从浑浊杂乱的气味里分辨持盈身上独特的香味。
这种事当然不容易,需要精神非常集中,短时间内提升嗅觉灵敏度,极为耗神,却也是眼下最便捷的方法。滚滚浊浪将他淹没,夹缝中熟悉的一缕幽香,自远处曲曲折折微弱飘来。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晕眩之光,稳住身形,定了方位,他逆人潮而行,迈一步被挤退三步。便是这样锲而不舍,才在人群里发现那个浑然不觉危险还在弯腰捡花的倒霉孩子。
并未横生是非,这是唯一放心的。令白行简气恼的是她竟为捡花而孤身落入陌生人群,毫无安全意识,太不知轻重!他怒气隐隐站到了她面前。
持盈胳膊里抱了一大抱花,犹不满足,在地上的花被人踩烂之前抢救花朵,伸手正要去捡的一段花枝忽然被人踩住了,衣摆样式眼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