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笙心如刀割,转身开门,这一次异常顺利,随手挑了一把钥匙就中奖。可她高兴不起来了,呆呆地关上门,心里像是被人撒了一把盐,水汽慢慢蒸腾起来,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而潮湿。
是因为……她吗?
*-*
陆嘉川关上门,默不作声走到客厅,合衣倒在沙发上,闭眼就睡。
身上搭了张薄薄的毯子,茶几上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他是医生,知道发烧了就该好好吃药,可是从药箱里找出这堆许久没碰过的东西之后,他又彻底失去了吃下去的欲.望,索性就让它们摆在那里。
因为他清楚,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发烧就嗜睡,睡时伴随着无数零零散散一片混乱的梦。
梦里,陆嘉川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离开。
他梦见自己站在安安静静的医院走廊里,四下一片空白,唯有墙壁上那幅工作照鲜明耀眼,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不,准确说来,是站在那幅照片前的女人夺走了他全部的视线。
她停在本该人来人往忙碌不已的医院里,像是一尊雕像,目不转睛望着他的照片。他知道很多患者都爱看医生简介,根据上面陈列的职称和已取得的成就,判断一名医生的好坏,定义他们到底是不是专家。
可她看的从来就不是那些凭证,她就是简简单单盯着他的照片,像是要望进他的灵魂。
奇怪的是,他远远看着她,就已然萌生出被她看透内心的羞赧与紧张。
所以他有些幼稚地凶她:“周小姐莫非是看上我了?前一秒窥视我的手机,后一秒觊觎我的美貌。”
就在那个女人即将转过头来,与他视线相对之前,下一刻,梦境倏地变幻。
在那间五彩斑斓的儿童病房前,他默不作声立在门边,看着那个女人蹲在地上,闭着眼,任由四双稚嫩的小手在她白净的面容上轻轻触碰。
她的侧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睫毛上仿佛有流萤颤动。
震撼人心。
那个梦冗长而又一闪即逝,每一幕都停留在她转头凝望他之前。而最后一幕是在夜深人静的街头,喧嚣的是来往车辆,车灯辉煌,夜空浩瀚。他背着不安分的她顶着寒风往前走,却听见她在他身后小声嘟囔:“拜托拜托,太阳公公千万不要出来……”
那样孩子气,那样天真。
时至今日,他似乎有些明白她当初说过的话,为什么太阳公公不要出来,因为天亮后她就将离开。
周安安,那个女人轰轰烈烈像一束耀眼火光般闯入他的人生,却只是点了一把火就人间蒸发。
于是那把火将他连日以来因她而起的一往情深,和那些难得一见的温柔缱绻,一夕之间烧得精光。
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反复地朝那个似乎永远处于关机状态的号码里发着信息,一遍一遍拨通,又一遍一遍听着那个冷冰冰的回应。
她关机,拒绝接听他的电话。
于是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发信息给她。
“周安安,接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告诉我一声,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周安安,女人的肚量是不是都这么小?不过错过你三个电话而已,你至于这么惩罚我?”
“第三十通电话了,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
到最后,他已然不知自己打了多少通电话过去,又发了多少石沉大海的短信。联络她仿佛变成了本能的举措,他是溺水的人,她是赖以生存的浮木,所以他哪怕精疲力尽,哪怕大脑一片空白,也依然一次一次试图找到她。
他甚至每天都去那个与她分别数次的红绿灯口,从满树光秃秃的丑陋枝干一直等到了停在上头的第一只蝴蝶。原来隆冬已过,春日乍临。
除了工作,除了吃饭睡觉,他似乎只是在寻找。他去了咖啡馆很多次,他们都说她辞职离去,没有留下半点音讯。
两个月后,陆嘉川终于停止了这样无意义的行为。
他开始明白,她是真的走了,潇洒干脆地转身就走,仅仅留下言简意赅的道别:“珍重。”
他不知道那两个字到底算是哪门子的道别,却渐渐意识到,也许对他来说他们之间本该有千言万语说不清的瓜葛,可于她而言,其实简短二字就足以囊括。
是他太愚蠢,一头扎进她给的温柔幻想里。而那片温柔太广阔,叫他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情窦初开的大男人仿佛落海一般,无论如何游不上岸,就只能挣扎在回忆里。
陆嘉川发着烧,做着梦,在梦里一次一次与那个令他咬牙切齿、心动了又心碎的女人重逢。
直到大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他迷迷糊糊转醒,失神地望着空气,听见门外有人在大声说:“开开门,陆医生!”
有那么片刻,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听见周安安的声音?她该在梦里,不该在现实中。
可那聒噪的声音就是不停。
“是我啊,你的新邻居,你开开门,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他于是又沉下了脸,因为那个声音并非来自于周安安,而是另一个不论背影还是声音都与她无比相似的女人。
陆嘉川把脑袋下面枕着的靠垫抽了出来,一把盖住脸,闭眼不理会她。
可那个女人似乎很不知趣,全然不明白闭门羹三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依旧一边敲门一边呼喊他。
太吵了。
吵到难以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