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敛了失落,抬头笑对他道:“四哥,不说这些,我再给你弹一遍。”
长恭见她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说什么。
尘落的手按上琴弦,拨动起来。
曲毕,长恭递过去一杯茶,温柔地一笑:“歇会吧,弹了这么久也累了。”
尘落接过杯子,看着水面上浮起的茶叶,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
九叔已经离开一年多了,齐国的朝堂虽然混乱,但也渐渐步入了正常的轨迹。
去年年底,十四叔冯翊王高润被封为太保,堂弟琅邪王高俨被授为大司马,四哥则升至了尚书令。斛律叔叔因为前段的战功又从太傅升为了右丞相、并州刺史。
而按照约定,她此刻应当马上就要出嫁去周国了…可先前的战事,总让她心中不安…
五哥为此也特意来找过她,目的很明确地说想要进宫请陛下收回之前的旨意,但陛下却一直未有答复。
从这样的情况看,陛下还是不想去打仗,而更想通过和亲来维护两国关系。虽然她也这么希望,也不想和邕哥哥为敌,可是她真的没有信心能凭和亲之事换来和平…
帝王之爱,究竟能有多长久…即使她相信他,又有何用?…
“公主殿下,兰陵王殿下,高密郡公求见。”侍从的话打断了尘落的思路。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和长恭交换了个眼神。
高密郡公不是韩长鸾吗?他怎么会来自己府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不说,而且因为自己有些随二哥喜欢汉人的东西,所以对于这个整日把汉人汉狗挂在嘴边的人并不太喜欢。
“妹妹?”长恭疑惑道,“来者不善,你要小心些…”
尘落轻轻点了点头才对侍从道:“让他去厅堂吧,我马上过去。”
“我陪你一起过去…”长恭站起了身。
“四哥?”尘落诧异道。
“走吧……”长恭看了她一下,“最近总是不太放心你…”
“四哥…”尘落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两人到了厅堂,韩长鸾起身拱了拱手,恭敬道:“公主殿下,陛下让我来请您今晚去宫中一聚。”
尘落欠了欠身:“韩大人多礼,陛下既然令我前去,我自当如期赴约。”
“敢问高密公,不知陛下何事召见淮安前去?”长恭抱拳恭敬道。
韩长鸾看了一眼长恭,轻笑道:“陛下召见,我们做臣子的怎么好妄自揣测,兰陵王殿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只不过祖珽那汉贼也在,我劝公主殿下还是小心些,免得被那贼人所害。”
尘落闻言,心漏跳了一拍。祖珽最近还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之前的梁子是结得大了…
韩长鸾虽然是堂弟的幸臣,但经常游走于其他鲜卑贵族之列,所以和很多王室子弟还有鲜卑武将关系尚可,且他厌恶汉人,这次肯好心提醒她,恐怕也是不想她被汉人所害吧。
听说有次祖珽曾与韩长鸾一起在堂弟面前论事。
因意见相左,祖珽对韩长鸾说:“强弓和长矛,都不允许互相推辞,同是谋划军国大事,有什么好争论的?”
韩长鸾客气道:“我们各抒己见,又岂是因为文武间的优劣?”虽然一句话说得平静却还是透出了他对汉人文臣的鄙夷。
如今他二人都深得堂弟的喜爱,表面上虽没有多大冲突,但私下里恐怕还是互相瞧不起对方。若是祖珽现在无恩宠在身,恐怕韩长鸾也不会对他那么客气。
而从他刚刚的话中,也可以窥见他对祖珽这个汉人的厌恶和不满。
“妹妹,我陪你进宫……”长恭对尘落说道。
韩长鸾闻言看向站在尘落身后的长恭,心中有些鄙夷,但表面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位王爷虽是堂堂鲜卑男儿,勇武过人,却长相如妇人,让他有些瞧不上。
他恭敬道:“王爷还是先行回自己府里等候比较好,只怕陛下想见的,只有公主一人…”
“这……”长恭想说什么,尘落拉住了他,笑着对韩长鸾道:“韩大人所言有理,我四哥只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容我换身衣服,便随您进宫赴约。”
韩长鸾勾了勾唇,恭敬道:“臣在牛车里等您…”说完他告辞向外行去,心里暗暗赞叹了下这个小公主的政治敏感,看来当年她在武成皇帝面前得宠,和和大人融洽相处,是有其厉害所在的。
看到韩长鸾走远,长恭才道:“妹妹,陛下突然召你,让我有些放心不下…”
“四哥,有些事躲不掉,此事恐怕祖珽又对陛下说了什么,若我推说不去更会遭来陛下的不满。韩长鸾虽然表面客气,可是并不是好惹的人,四哥没必要因为此事和他产生冲突。”
“妹妹,你长大了,现在能想这么多,四哥放心了很多。”长恭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此事,延宗先前的担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我不想听天由命,但是这件事也只能看上天的安排了…”尘落抬头虚了口气。
“四哥不会让你有危险的。”长恭不禁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