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忽然有些无言以对。裴弈怎么能有这样的儿子?
信国公府,内书房。
范循听罢鹤鸣的回话,捧着袖炉对着外头出神。暝色弥漫后便飘起了小雪,外头的枝桠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碎琼。
他缄默迂久,眼眸益发幽邃。
他堂妹那步棋似乎是走不动了。裴玑对楚明昭的执着几乎超出了他的预想,竟然千方百计地阻止淑女遴选。难不成裴玑铁了心要当情圣么?也是可笑,当太子的玩儿的什么专情独宠?
不过眼下更棘手的是,楚明昭若是生了男孩儿,皇帝很可能就转了靶子了,万一因为这个孩子就不把楚明昭扫地出门了呢?
范循深吸一口气,自语似地道:“希望……她这一胎生的是女孩儿。”
顾氏听闻女儿临盆的消息,一时又喜又忧。侯府上下都聚在正堂等信儿,众人面上神情各异,却都不言语,一时阒寂,落针可闻。秦娴见顾氏在屋里踅来踅去的,笑着让她莫要忧心。顾氏叹道:“怎能不忧。”
秦娴低头,也是一叹。是啊,生孩子是一大关,生出来也是一大关。皇帝显然是想要男孙的,若是昭姐儿生出来个女孩儿,兴许要遭嫌弃。何况,几乎可说这个孩子身上系着整个楚氏一族的存亡,不能有半点闪失。
楚慎望着外头愈下愈大的雪,神情凝重。他从未觉得光阴这样难熬。
楚明昭也觉得十分难熬。她宫口全开之后拼着命使了五次力气,但孩子还是出不来。她如今已经被疼痛淹没,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又极其疲倦,若非嘴里含着参片,她大约早就脱力晕过去了。
第六次努力之后,她几乎已经全凭意念在支撑了,她觉得她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她眼皮渐沉,快要坠入黑暗时,隐约听到裴玑在外头一声声焦急地呼喊她,似乎是要破门而入。她又隐约听到稳婆让她用力,说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楚明昭要昏死过去时,这两种声音就交替着回荡在她脑中,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人。
她的亲人在等着她,她的爱人也在等着她,这个孩子对她以及爱她的人来说都太重要了。这也是她与裴玑的骨血,这是她盼了很久的孩子。
再努努力就好了,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稳婆们已经试过了坐、蹲等多种分娩的姿势,但楚明昭后头力气越来越小,孩子始终娩不出来。正发愁得没个入脚处,忽见楚明昭睁开了眼,攥紧了一旁的床柱。
裴玑听着里面半晌没动静,在外头急得要踹门,被姚氏一把拽住。裴玑因着楚明昭怀孕,去跟不少乳母请教过孕期与生产事宜,知道生产的诸般凶险,也正因为了解,才更加焦灼。他后来一直与瞿素学着修身养性,已经许久未曾如眼下这般沉不住气了。
郭氏听到鼓楼那边的更鼓声,发现已经五更天了。她看裴玑坐立不安的,心中窃笑道,你急什么,投胎生个一天也正常。不过这么着折腾,出来也是个女孩儿。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谁还笑得出来。
如果不是她被裴玑打得太多了,这些话她一定婉转地传达给他。
郭氏望着外头的飞雪,掩口打了个哈欠。她之所以一直跟着守着就是想看看姚氏与裴玑看见楚明昭生个女儿出来之后的反应,她更想看看裴弈因此跟裴玑再起冲突,那才真是好戏。不过楚明昭至今都没生出来,她等得也乏了。
郭氏问林氏走不走,见林氏摇头,心里轻嗤一声。林氏是得把样子做足了,谁让她生了个女儿,腰杆没她硬呢。
郭氏隔着槅扇,轻蔑地往殿内瞥了一眼,正欲转身离开,就听里头忽然传来一道婴儿啼哭声。
郭氏一挑眉,哟,这是生了?
她心道这回正赶上好戏,转头冲林氏笑道:“一个女孩儿家哭得倒挺响。”说着话便随着众人上前聚到了门口。
稳婆怕孩子受了寒气,又兼孩子正清洗,故而没将孩子抱出来,只是出来报喜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楚娘娘得了个小皇孙。”
郭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把拽住稳婆:“是个男孩儿?!”
稳婆点头:“千真万确、”
郭氏一张脸全抽在了一起。姚氏转眸看过来,讽笑道:“看来恭妃的经验不怎么准。不过明昭一举得男,恭妃不该道喜么?”
郭氏脸僵了半晌,强笑道:“妾也是太高兴了,一时忘了……恭喜皇后娘娘。”嘴上这般说,手里的汗巾却暗暗绞成了绳。
裴玑冲进去时,稳婆正在用温水给孩子清洗身上的污血与胎脂。他此刻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看了儿子一眼,又奔到楚明昭床前握住她的手。
楚明昭眼下已经疲倦至极。她听到稳婆说小皇孙出来了,又听稳婆们说已经五更天了,心里默默算了算,她从十一月初九生到了初十,还好没拖到十一……不然岂不是正赶上双十一?
裴弈心里不静,一直等到四更也没等到楚明昭那边的信儿,只好去上朝。
等他下朝回来,就听内侍奔来报喜说楚明昭生了个小皇孙。
裴弈愣了一愣,跟着先喜后忧。元晖殿那头还有一群待选淑女,但楚明昭却先产了个男孩下来。裴玑一定不会放弃这个与他周旋的好机会。
裴弈并没急着赶去清宁宫,而是坐在书案后思量半晌,将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在心里过了一番,这才摆驾。
他赶到清宁宫时,发现人来得还很齐。郭氏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