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循头脑越发昏沉,身体渐渐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裴玑蹙眉,上前一把揪起他:“钥匙呢?”
楚明昭想起一事,攥着他的手臂摇撼:“我明明没有听到你们的密谈,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偷听的?”
范循虚弱道:“钥匙在……在我的褡裢夹层里。”
裴玑一把丢开他,转身取了钥匙打开了楚明昭手上的镣铐。
楚明昭心里疑团未解,不肯离去:“你把话说清楚。”
范循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九年前的端午节……我与国公府众人出游时遇见了你们,我记得你和楚明玥……”
楚明昭一怔,九年前?既然起因出在九年前的端午节,那为什么范循要等到次年春天才动手?
范循的话音越来越小,楚明昭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她想靠近些听清楚,但被裴玑拦住了。
“回去问楚怀谦也是一样。”裴玑要用那只中弹的手臂去拉楚明昭,但刚抬起来一些便轻轻抽了口气。
楚明昭赶紧俯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口。她发现伤处正往外冒血,急道:“你不是做了防护么?”
“距离太近了,不能完全阻住铅弹,”裴玑拿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担心,小伤而已,回去养几天就好了。”
楚明昭看到他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一时心疼不已。她见瞿素就在不远处站着,忙拉着他道:“走,让瞿先生给你瞧瞧。”话未落音却又是一阵头晕。
范循听到楚明昭的话便禁不住苦笑。他都快死了她都不管不问,裴玑只是受了小伤她就紧张成那样。他竭力睁开眼时,瞧见楚明昭身子晃了晃,仍旧忍不住张口喊道:“昭昭小心……”他下意识要伸手去扶她,但稍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楚明昭听到范循在背后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范循原本便生得丰神俊美,如今身上去了那种阴冷的锐气,整个人瞧着倒是温和了不少。他一张脸惨白如纸,凝望着她的一双眼眸却灿若星辰。他纯黑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嘴唇微张,似乎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凝睇着她。
裴玑正要将楚明昭扶走,见状沉容道:“你要救他?”
楚明昭摇了摇头,遽然回身道:“走吧。”
裴玑瞥了范循一眼,搀了楚明昭,朝着瞿素等人那边走去。
范循伤得不轻,必死无疑。
范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楚明昭。他竭尽全力地想要撑起身子再往前挪一挪,但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力气了。
山风吹起他散落下来的长发,清淡的草木香气沁入肺腑,却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带来一阵阵锥心的疼。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嘴唇翕动,无声吐出三个字——
原谅我。
范循身上一阵阵发冷,脖颈处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地上渐渐积起了一小滩血水,跟着鲜血又被风吹得干涸。他慢慢感到眼前模糊,意识一点点湮灭。
就要结束在这里了么?这算是还债吧。他忍不住自嘲地想。
裴玑与楚明昭回到范循那座庄子的时候,发现还来了一拨人马。他正欲询问,瞧见打里头出来的人,当下容色一沉:“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裴湛面对堂兄的质问,定了定神,笑着道:“入内详说。”
几人进了正堂之后,各自落座。楚明昭觉得裴玑的伤口应当尽快处理,软磨硬泡着催促他去治伤。
她坐在玫瑰椅里,裴玑站在她身前。她微微仰头凝着裴玑,露出半截雪白莹润的修长脖颈。外间天光泼洒进来,描映出她面上柔和若水的神态。从裴湛的那个角度望去,正能瞧见她的侧影,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蝴蝶振翅一般。
裴湛禁不住又想起了她帮他捡起药瓶的那只手,那只春纤若雪的柔荑。
他深深吸气。
在见到楚明昭之前,他根本想不到世上还能有这样的尤物。只可惜她已经嫁人了,还是嫁给了他一贯强势的堂兄。
裴玑原本不急,但架不住楚明昭磨他,当即乖乖去让瞿素帮他包扎了伤口。他伤得不严重,取出铅弹后,瞿素帮他上了药,交代了些忌口事宜,便道无事了。
裴玑重新坐回去的时候,见裴湛手端茶盏却是低头不饮,面容微敛道:“阿湛现下可以说了。”
裴湛闻言敛神,搁下茶盏,道:“是皇伯父让我来一趟的。”
裴弈觉得自己儿子受不住楚明昭身死的刺激,脑子出了毛病,于是近来越发蹀躞不下。裴琰如今已经被废为庶人,他在皇室里可只剩下裴玑这一支血脉了,何况裴玑是他精心栽培出来的,若他真的有个不好,那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所以父皇就让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跑去哪里发疯了么?”
“这个……皇伯父只是让我来探一探状况。”
“那你探明白了么?”裴玑目光一转,落在裴湛身上,“我倒是有一事不明。见今大概京中众人都认为明昭已死,你方才见到明昭时,却为何全无讶异?你难道不奇怪明昭缘何会在此么?”
裴湛怔了怔,旋笑道:“堂兄做事向来都有道理,我猜到堂兄是为了嫂子才离京的。”
裴玑端量他片刻,起身往外走:“那成,你现在看到我们都平安无事,可以回京了。”
裴湛起身笑道:“伯父命我务必与堂兄一道回。”
裴玑回首,乜斜他一眼,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