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丹阳循声望去,就见宅院大厅中坐着一名老者,这人坐在轮椅上,头发半灰半黑,面上眼斜嘴歪,嘴角还沁着几丝唾液,一身颓败的气息。
看到殷崇元的到来,这人像是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剧烈的挣扎起来,一双浑浊的瞳孔,骤然蓄满了仇恨,让人不寒而栗。
殷崇元却是毫无所觉,从衣兜里掏出随身的手绢,为殷正德擦了擦口水。
“这么长时间了,您见到我,还是这么激动。”他擦完了口水,将手绢交给下人,绅士的指了指顾皇后,“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顾丹阳,我心爱的女人,丹阳,这位就是殷家的前任家主,我的父亲了。”
“殷先生,你好。”
顾丹阳无视了殷崇元的介绍,出于对年长者的礼仪,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眉梢微挑道,“殷先生这是中风了?”
殷崇元似嘲似讽的勾了勾唇角,“是啊,中风了,因为不甘心被我取代,急怒攻心,然后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顾丹阳随意的摊了摊手,“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
殷崇元笑了笑,没有在意顾皇后的态度。
他想要把他的过往说给她听,哪怕这些过往荆棘遍布,血色弥漫,他也想倾诉给她听,让她多了解他一点,仿佛这样,他们便能靠近一点点。
殷崇元慢慢开口,陷入了回忆,从孤儿院开始,一直到他回到殷家,拿下家主之位……
“我这个父亲一心想拿我当挡箭牌,没想到,我这个挡箭牌,最后反而把他取而代之了,是不是很讽刺?”
殷崇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口水横流的殷正德,眼底划过了浮光掠影般的回忆,“小时候,我在孤儿院,受尽欺凌,每次被打的遍体鳞伤,我都在想,如果我有父亲就好了,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了,可我宁愿不知道。”
顾丹阳静静的听完,一针见血的轻声道,“权势噬人,富贵遮眼,世间事总是有得有失的,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为了子女付出一切。”
“权势噬人,富贵遮眼,有得有失,的确是有得有失……”殷崇元浑身一震,喃喃自语的咀嚼了一声,随即将注意力放到了最后一句话上,他蓦地侧目道,“你呢,你会怎么做?”
殷崇元问得简单,顾丹阳却是听得明白。
她温柔的轻抚自己的腹部,唇角绽放了华艳逼人的笑意,“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去当一个母亲,但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他。”
殷崇元几乎被那样的笑容灼伤了神经!
“他真幸运。”殷崇元咽下喉咙的苦涩,维持着唇角的弧度道,“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顾丹阳实话实说,“我只是贡献了一双耳朵而已。”
殷崇元笑的满足,“这就够了。”
离开宅院,顾丹阳二人途径侧面的一处偏院。
虽然服食了凡人草,顾皇后五感却依旧远超常人,隔得老远,她便看到了出现在偏院中的那一男一女。
顾丹阳眼底难得划过了一丝惊讶,“那是……殷志豪和柳心恬?”
只见在偏院中,殷志豪跟殷正德一样,坐着轮椅,四肢无力的耷拉着,身上盖着毛毯,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一脸扭曲,盯着柳心恬,不住的咒骂。
至于柳心恬,一张脸早就因为溃烂,而变得丑如厉鬼,明明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整个人却如五六十岁的老妪,佝偻,猥琐,干枯,麻木。
顾丹阳对于处心积虑想要迫害自己的人,自然不会有所同情,她只是有点意外,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殷崇元给了她答案,“之前父亲那么疼爱我这位大哥,索性,我就把他们接过来,跟父亲作伴,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我马上送他们离开。”
顾丹阳:“无所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殷崇元冷笑道,“说来,我还要感谢盛世铭,如果不是他废了殷志豪,我还没机会回到殷家,得到现在的这一切。”
顾丹阳闻言,顺势反唇轻笑,“既然得到了,就该珍惜眼前的一切,不是吗?”
殷崇元眸光微滞,随即灼热的烧向顾皇后,不自觉的抬高了声线,“可惜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为了我想要的,付出这一切又何妨!”
顾丹阳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应该很清楚,大铭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你又何必为了一场镜花水月,枉费心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