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谢同君虽然听说张家是个大族,却没料到族里老老少少加起来竟有两三百人,难怪张偕说起劝服族人的那天会如此头痛。
古人生活极为简单纯朴,张家除了老夫人梁姬在家歇着之外,大嫂邓姬带着李姬和小姑张媗也去了田里帮忙干活,所有人都穿着单衣,头戴草帽,手中镰刀哗哗作响,麦垛也越堆越高。
谢同君没什么务农经验,张家众人也没为难她,便吩咐她在家侍候梁姬,为众人做饭。谢同君好歹有绕梁帮衬着,倒也没手忙脚乱。只不过张淮的两个儿子,特别是老大张越,小小年纪就十分护短,动不动就对她吹胡子瞪眼。
梁姬身子不好,也不肯躺在榻上休息,而是拿了针线,侧坐在榻上帮着张偕做衣裳,偶尔絮絮的跟她说着话。
“你在家中,可学过针黹女红?”
“没……没有。”谢同君本来觉得,她没学过这些东西,不会做也纯属正常,可对上梁姬那双慈爱宽和的眼睛,竟然莫名的升起一股心虚的感觉:“不过我会好好学的!”
不过说实话,她还真没打算好好学。以她那粗鄙的针线,学个十年八年也比不上这些女子的一根手指头,何必给自己添堵?
“你是个好女子……”梁姬握了握她的手,眸色温柔:“其实,我的几个孩子里头,我最不放心的便是偕儿了。”
“你为何会不放心……”谢同君有些疑惑,比起鲁莽蛮干的张淮,心思单纯眼界高傲的张媗,张偕算是个十分稳重谨慎的人了。
梁姬笑着看她,眼神慈爱:“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不过了……偕儿从小便是如此。因为生性内向羞涩,他一向最是乖巧,跟兄弟姐妹们相处也总是不争不抢,受了委屈也从不哭泣告状,小时候没少被淮儿他们几个欺负;反观另外几个孩子,打小就受不得一点委屈,吃不得一点亏……会争会抢,总比默不作声要好些。他总是把心事埋在心底,反而让我更担心他会在外面吃亏。”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看来这句话放到古代也同样适用。谢同君想起张偕总是安然浅笑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会因为受了委屈而独自一人找个地方默默伤心。
不过张偕是个会吃亏的人吗?谢同君不知道他的生活经历,对他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在家人面前的状态,所以根本无从得知。
“人啊!过得好才是真的,其他一切不过虚妄罢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可得帮他经营着些……他自幼腼腆,少近女色,若是让你受了委屈,该吵该骂,我绝不插手,大是大非上,还请你多多包容……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绝对没有一丝一好的坏心眼儿……我自知身子大不如前,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撒手西去,眼看着孩子们都娶了亲,心里也踏实多了……最让我头痛的是媗儿,她心气极高,性子又傲,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我看她跟你颇为投缘,你有时间,便帮我教教她罢!”
在此之前,谢同君对婆婆梁姬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总是笑眯眯的慈爱神态上,像这样真真切切的亲近交谈,却是第一次。本以为这位老夫人心如止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透彻,默默关怀着每一个孩子。
“诺。”不自觉的,她已经应了声。虽然张偕用不着她管,张媗估计也不会听她管,但看到这样一位处处为儿女着想的母亲,谢同君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