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桓如意却突然出声拒绝。
众人闻声,再也顾不得礼仪,纷纷抬起头来看他,掩不住满面的惊讶与疑惑。谢同君看身边没有其他人,陈容早已不见踪影,连忙伸伸撞了下旁边的张偕,眉头微挑。
张偕收到她的眼神暗示,只是微微翘了翘唇角,朝她露出一抹淡雅如菊的笑意。
谢同君与张偕朝夕相处两年有余,即便张偕不置一词,也能觑得他的意思。聪明睿智如刘襄王,怎么可能不清楚如今的情势?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奉他为王?他如此惶恐不安的拒绝,只是为了掩其锋芒,以退为进罢了!
比起心怀鬼胎的农民军,桓如意只怕心思更深更沉,她微微抬起头,关注着事件发展。
对众人的此等反应,桓如意面色惶恐,带着一抹动容感激之色。他本来是坐在席上,此刻却挣扎着站起身,朝着众人微微摆了下手,轻声道:“立王一事,虽然势在必行,却兹事体大,诸位的抬爱桓如意莫不敢辞,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诸位三思而行。”
“公子多虑了。”先前那人抬起头来,神色凛然,不容辩驳道:“如今能名正言顺登上王位却又叫我等心服口服之人,公子乃不二人选。至于公子身体,我等定倾尽全力遍寻天下名医为公子诊治,还望公子担此大担,否则我等长跪不起。”
这人说话倒是颇有几分气势,谢同君好奇的侧头看他,却没瞧见他长什么样,但在此之前,她敢肯定这个人官职最多不过副将,所以她才对他没印象。
“还请公子担此大担!”下面众人纷纷附议。
桓如意最终盛情难却,还是答应了众人请求,但他却一再保证,若日后有更为合适之人,必定退位让贤,隐居二线。
结局当然皆大欢喜,当晚,城内灯火通明,家家户户举杯相庆,恭祝桓如意登上王位。杨禅等人拜托张偕陈容等人举办策划宴会,同时准备封王仪式,祭祀所需要的种种物品。
室内灯火相接,席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谢同君坐在张偕身边,看着厅堂里搂着舞女肆意调笑畅谈的男人们,又瞥了眼坐在席上,跟陈容低声说话的桓如意,只觉得他们像是置身两个世界。
这些人坚持立桓如意为王,自然不可能完全是因为桓如意贤德兼备,更重要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在战场上厮杀生活了两年,看惯了董云平日的尊贵身份,再是平凡庸碌的男人也得生出几分野心来,可现在百姓心向桓家,庞大的士族阶级更不可能准许其他姓氏之人登位,所以他们只能依附桓家人。
可这世上唯二仅剩的桓氏子孙里头,董云为人刚愎自用、大权独揽,这些人尝不到甜头,自然更愿意跟着总把功劳往他们头上推的桓如意。再往远了说,在这群人看来,桓如意寿数将近,最多活不过一两年,最是容易掌控,他们先立桓如意为王,再逼他娶妻生子,到时候留下孤子,还不任他们要挟左右?
只可惜……他们都错了。
一个姓桓但却没被徐帝杀掉,也没被监/禁终生,而是出入有禁卫相随,时时随侍皇帝左右,最终还策反了皇帝军队的人,怎么可能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中午的那一出戏,看似是农民军赢了,实则未必,桓如意适时示弱,推辞王位,何尝不是为了消弭他们的戒心,为自己今后的路一步步打好基础?
这些人啊……都被他蒙在鼓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全城百姓都早早的起床,前往北市参加祭天仪式,由于时间匆忙,兼之条件不允,这次仪式显得并不是那么正式。
仪式进行到一半,很多农民军出身的人便有些不耐烦了,跪在地上时,不停的扭动身子发出动静,这其中,当属杨禅等人为最。
其实,跪了两个多时辰,整整四个多小时,任谁都会疲乏不堪,但很少有人会表现的这般明显,至少杨禅一动,旁边奉阳等人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他也只好收敛了脾气,挺直身子,恭敬的低着头听上面昭告天下的祈词。
这个时代,几乎人人敬畏鬼神,宏观的场面静若闻针,只听上头张偕的声音在高台之上回响。
谢同君跪在下面,早就趁着没人注意偷起了懒,她把头埋的低低的,下巴几乎戳进衣领里去,偷偷打着瞌睡,本来挺直的身体,也早已躬了下来,坐在跪着的腿上,既减轻了膝盖的压力,又减轻了脊柱的压力,跟其他人比起来,简直不能更舒服。
又熬了不知道多久,祭天大典终于结束,桓如意被授冠冕朝服,正式被立为武王。
新军毕竟根基不稳,很多制度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祭天大典之后,军中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农民军照样没有规矩,说话时粗鄙不堪,言行举止放肆无礼,桓如意只道此时不宜纠缠朝内小事,应该先图谋天下大事。
新军被桓如意更名为桓军,同时升了不少人的官职。
原本的从善将军樊虚被封为骠骑大将军,杨禅被封为破釜将军,奉阳被封为平西将军,董专为平南将军,陈容和张偕分别为东西曹掾,朱善王耿为东西曹属,而原本的平敌大将军董云则被封为太尉。
董云虽然忍怒,却对此官位辞而不受,桓如意劝慰再三,他却推脱自己难堪此大任,桓如意无法,最终封他为平敌将军。
如今桓军内部尚未稳定,即便是九卿之一的太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