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我开玩笑嘛。”宁澜把钱叠起来揣兜里,“我给那人办张卡,下回他来了给他拿着,一百块五杯,会员卡多送一杯,这样行了吧?”
说罢,从货架里侧搬出一箱水就往外走:“我去冰冰那儿,晚上等我回来做饭。”
“正好让他把你这头发给洗了!”婆婆在后面喊道。
宁澜推着小板车往东边去,烈日把他的皮肤晒得通红,他却浑然不在意,一会儿悠哉悠哉地推,一会儿把板车当滑板玩,不多久在第二个路口拐个弯,眼前赫然出现四个大字——冰冰发廊。
“老板,送水的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坐在理发椅上打瞌睡的鲁冰华胳膊没支住,大脸盘险些砸腿上,吸溜一下口水朝门口看,迷迷糊糊道:“你来啦哥。”
宁澜把水放在地上,不客气地开了一瓶喝,喝完用力拍桌子:“小伙子你的雄性荷尔蒙呢?不是说好要做泉西第一造型师吗?这么快就颓了?”
鲁冰华挠挠头发:“没、没有啊,这不没人吗,我就、就睡一会儿。”
宁澜等他洗过冷水脸智商回笼,一屁股坐在理发椅上:“给我把头发染回黑色。”
鲁冰华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哥你不是答应帮我打广告吗。”
“就这样的造型,我说出去还能有人敢找你做头发?”宁澜对着镜子指自己脑袋,“你知道张婆婆说我像啥吗?”
鲁冰华理直气壮:“泉西街最大的不连锁小卖部ceo。”
“你少来。”宁澜翻了个白眼,“她说我像顶着个西瓜皮,看见就想拿刀劈开。”
鲁冰华想憋没憋住,捧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末了擦眼泪:“上次给你染是为了打广告,所以没收你钱,这次可不行了啊,我这儿水电煤气每天都要花钱……”
“行了行了。”宁澜掏出一百块拍在桌上,“还水电煤气,你这儿是饭店啊?”
鲁冰华拿了钱,美滋滋打开柜子拿染色膏:“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不会后悔付出这一张毛爷爷!”
鲁冰华做事极其磨叽,染个头发折腾三个多小时,宁澜做了好几个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黏糊糊的染发膏还在脑袋上,一摸一手黑油。
他眼前跟着一黑,急火攻心地就要起身,鲁冰华按住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字的薄卡纸:“看看这是啥!”
宁澜没好气地接过来,刚才摸了头发沾上的染发膏的手指将将在“演唱会”三个字上按出一个又黑又大的指印,前面面的“隋懿”二字出其不意地闯入眼帘。
宁澜僵硬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此刻的心情大概跟那天往后台送完水出来看到海报,知道那人有可能在里面的时候是一样的。
“这个隋什么谁你知道吧?听说很红很红,票是我大哥单位发的,你也知道我大哥不爱看这些唱啊跳啊的,这不就便宜我跟你了嘛哈哈,今天早上隔壁姜婶问我要我都没给……”
鲁冰华聒噪个没完,宁澜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腾地站起来,把票塞回鲁冰华怀里:“能洗了吗?”
鲁冰华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头,能洗了吗?”
“能,能能能。”
吹干头发,宁澜看着镜子里恢复黑发的自己,恍惚觉得有点陌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我先回去了,婆婆还等我吃饭。”
鲁冰华把票塞给他,他不肯接,鲁冰华跺脚道:“这可是前排vip,特别有排面!”
宁澜哭笑不得:“不是……我真的不要,这人我都不知道是谁。”
鲁冰华不由分说把票揣他口袋里:“那就拿去卖了,我不管,反正这是你的了。”
拉着小板车回去的路上,宁澜全然没了溜滑板的心情。路过公交站台,他看了一眼整整齐齐贴在灯箱里头的海报,匆匆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家走。
快落山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路过钟表行、成衣铺、推拿馆,和店里的每一个老板打招呼。
仔细一算,他在这个宁静得仿佛世外桃源的地方已经住了三年了。当年他不敢坐车,不敢乘飞机,走投无路地游荡到这儿,被张婆婆一句“小伙子是不是找不着家啦”弄得泪流满面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定居,更没想到自己还能获得这样一份安逸的生活。
这里的居民百分之八十是独居老人,没有人知道“aow宁澜”是谁,每天的娱乐无非是读报纸,听戏曲,他们连电视都不怎么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睡觉。就算这里唯一的异类鲁冰华,也是个只想成为这条街上家喻户晓的发型师的中二男孩,并没有去外面闯荡的雄心壮志。
宁澜在这样的环境里足足待了三年,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作另一个世界,掩耳盗铃般地缩在壳子里,他不走出去,别人也休想进来。
回到家里,宁澜把演唱会门票放进带锁的抽屉,看见里面上下叠放着的两个首饰盒,迟疑片刻,又把票拿出来,夹在桌上的书里面。
这个名字的出现,无疑是给他当头一木奉,把他好不容易筑建起来的封闭世界敲开一条裂缝,有刺眼的光透进来,强硬地让他面对现实。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躲,躲得越远越好。
傍晚,隋懿才把最后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喝完。
大概是咖啡豆质量不佳,磨出来的咖啡味道实在叫人难以评价。
隋懿觉得自己能坚持喝完简直是奇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