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贤太子品性出众又是建朝最大功劳之人,二殿下追随麾下战功赫赫,谁也没想到皇位最后会落在他头上。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东宫那场大火,还有瑞贤太子和二殿下埋在表面下亦兄弟亦君臣的至深情谊,除去瑞贤太子后就必要除了二殿下,否则东宫那场大火的真相早晚叫人发觉。
那些事埋在他心里二十多年,那个逃走的幼子就是他眼里的一粒沙,磨了他二十年,如今总算有结果了。
可事了了,他却忽然觉着好像没了奔头,浑身疲乏无力。
“给他收拾干净,叫他风光上路。”
夺储无对错,哪怕杀人放火也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到底有那么一丝血脉,他能做到最多,就是保全他这幼子临死前的最后一丝颜面。
简箬笙应声领了差事,满腹都环绕着方才得知那事,只是内心几次纠缠最终仍没敢问。
他只是一个臣子,哪有质问天子的身份?
离斩杀石隐尚有两日,监斩之事自有四皇子乐得招揽此差事,他觑空出宫便急不可耐往诚谨郡主府去,只是郡主府大门紧闭,好容易拍开了门叫一路引领进去,还未入卧房小厅就听见内里呜咽哭声,他心一颤亟不可待进了门,就见莲心捂着嘴坐在外间哭。
“你们姑娘……”
“世子爷,我们姑娘也不知怎么的了,昨儿还好好的,今日一早就醒不来,奴婢瞧着不对就赶快请了惠安堂医女来,才不过一日功夫,如今就……”
简箬笙慌忙往内,越过屏风远远就见床榻上那人半侧了脸面里,玉瓶儿正往她身上施针,那露出的半边脸上隐约可见双目禁闭嘴唇青紫,面如金纸。
他心狠狠一缩,这模样,分明是中了毒。
他总想上前撩开那层薄纱仔细看一看她,甚至生出了入宫盗解药的心思,可归根结底,圣上要除了她,谁又能救下她?
指尖颤了半晌,他终是狠狠咬牙忍住,一眼不敢再看转身就走。
一刹时间,心内悲凉。
翌日宫中便传出旨意,隔日于上京闹事崇德塔前斩首示众,瑞王爷与四皇子为监斩官,另由百官监斩。
消息一出,满上京百姓才算松了一口气,这乱臣贼子之后一死,天下也就太平了。
诚谨郡主府仍旧愁云惨淡,木容病势愈发沉重,而远在千里外剿匪的静安侯赵出和半路上的三皇子,恐怕得了消息的时候,人也已斩杀数日了。
一切都在按照着圣上的心意往下去,此心事一了,他的心思往后就能安安生生的放在朝政上了。
斩杀石隐之事紧锣密鼓的布置,依着圣上那丝仁慈之心,到这日一早,自有护卫忙碌起来。
“还不是怕百姓见着这人被磋磨成这样损了仁善之名……”
“不不要命了?吓念叨什么!”
两护卫正烧着热水,一个小声抱怨一个小声斥责,简箬笙站在门外刚刚巧听见,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及至二人端着热水棉巾出来,他将铜面具递了过去。
“给襄国公换好衣裳后,把这面具还给襄国公戴上。”
二人应声接了面具,顺着那道昏暗甬道直往重犯牢房而去,简箬笙看着听着,只觉着透不过气来。
护卫进内绞了帕子细细清理石隐身上血污,那年长些的更是小心给石隐擦着脸,擦罢眯眼就着昏黄油灯仔细去瞧,随后抿嘴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声:
“干净了……”
略年轻些的护卫闻言也抬头去看,笑着点头:
“嗯,是干净了。”
二人小心将铜面具给石隐佩上,石隐方才睁开了眼,随后外间一众护卫秉烛入内小心看护,这才将石隐从刑架上放下,套了一套干净衣裳,复又用铁链锁起,□□办完后,才押着出了牢房。
行过甬道,简箬笙又带着一队佩刀护卫,接上他后两队人携着石隐出了秘牢。
一出秘牢石隐便蹙眉闭眼,一月未见光亮,四月的天虽未到炎热时候,骄阳却总有些刺眼了。
他勾唇一笑昂首而行,那股气度怎样也不像被押赴刑场的囚犯,反倒像是被簇拥保护的王者。
简箬笙一时迷惑。
行至宫门处方才有了囚车,更有大队人马押送,四皇子再三交代,石隐同谋今日或会劫囚场,只是不知会何时下手,故而必要万般小心。
出宫门后沿途满是百姓观看,道路两边稀碎声响不断,谁也不敢大声喧哗,简箬笙亲自跟在囚车一边上,另一边是掌管京畿安宁的郑少将军。
这位郑少将军亦是青年才俊,郑家武将出身三代将军。郑老将军建朝战死沙场,郑将军如今守护炎朝西部边关,和秦国公镇守北边遥相呼应,郑少将军护卫京畿,算是一门荣耀。
将近崇德塔,人员愈发稠密,大有围的水泄不通的苗头,简箬笙心底极为沉重,看着都是百姓,却实在难以分辨到底谁是民谁是匪。
离着午时时候已不多,好容易将石隐送去崇德塔前那偌大空地上,那处已是摆好斩台,四下官兵围护外攒动成千上万的百姓,身后崇德塔,身前监斩台端坐四皇子和瑞王爷,两旁臣工位列百官肃立。
官员尚好,官兵挡在外围的百姓却是渐渐尘嚣直上,议论声铺盖而来,四皇子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只等时辰到了午时,他竟不等瑞王爷发令,抽了一道令牌掷下扬声大喝:
“验明正身!”
瑞王爷始终低垂眼帘,端坐如塑,见他这般张扬举动